凛冬的寒风如刀割般刮过西北官道,数百辆囚车般的马车在雪地里艰难前行。
车轮碾过冻土,发出刺耳的吱呀声,车辕上挂着的铁牌刻着各自的目的地。
漠北、乌思藏、西域、南洋。
车厢内,裹着厚袄的二代们蜷缩在一起,脸色铁青。
“这他妈是人走的路?”
一个锦衣少年猛地踹了脚车板。
“我爹可是红袍军千人卫!凭什么让我去乌思藏吃沙子?”
旁边的人冷笑。
“知足吧,我听说上一批去乌思藏的,十个里死了三个。”
“放屁!楚明远不是活得好好的?还当了驿丞!”
“楚明远?那是他爹楚意跟魏昶君关系硬!”
“你一个小小的红袍军千人卫儿子,难道还要和启蒙总师的儿子比?”
车厢角落,一个瘦弱的少年蜷缩着,他叫周世荣,是松江巨商之子,如今却抱紧膝盖,牙齿打颤。
“我......我听说乌思藏那边,喘口气都费劲......”
“怂货!”
锦衣少年嗤笑。
“等到了地方,老子第一个跑!”
众人的闲聊声音压的极低,很快车队便再次启程。
傍晚,青石子在车队中冷冷看着。
“这粥里掺的是沙子吧?!”
林景明,前军械局督办之子,将粗陶碗狠狠砸向伙夫。
黢黑的粥水溅在雪地上,很快结成了冰碴。
伙夫老赵咧嘴一笑,露出仅剩的三颗牙。
“这可比漠北流民吃的强多了,他们连掺沙子的粥都喝不上。”
他们看惯了这些少爷娇生惯养的模样,倒也不生气,只是默默地收拢泼洒在地上的粮食。
“可惜了,可惜了......”
夜里,林景明缩在漏风的帐篷里,裹着发硬的棉被。
他摸出偷偷藏起的金纽扣,这是母亲缝在他衣领里的最后家当。
“等到了哈密......”
他咬着纽扣催眠自己。
“一定能买通守卫逃回......”
帐篷外突然传来惨叫。
林景明掀开帘子,看见同车的周世荣正被按在雪地里,就因为他偷藏了半块烙饼。
青石子踩着周世荣的手腕,刀尖挑开他棉袄夹层,十几张金叶子簌簌落下。
“想贿赂?”
青石子拾起一片金叶,随手抛进篝火。
“到了西域,这玩意还不如一泡马粪暖和。”
沈砚之瑟缩在一边看着,这位民部官吏之孙,此刻正趴在马车边呕吐。
连续七日的颠簸,让他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喝口水。”
随行医师递来皮囊,里面的水混着泥沙。
沈砚之刚入口就喷了出来。
“这、这是人喝的吗?!”
医师面无表情地收回水囊。
“上一个这么说的,现在坟头草都冻死了。”
深夜宿营时,沈砚之发现自己的貂绒大氅不见了。
那是他最后的体面。
他发疯似的翻找,最终在茅厕旁看见个火头军正用它裹脚。
“还给我!”
沈砚之扑上去抢夺,却被一脚踹进粪坑。
火头军把大氅扔进火堆,咧嘴笑道。
“沈公子,西域夜里冻死人,这玩意烧了能暖和一屋子人。”
盐运使之子赵天佑,正盯着自己化脓的脚趾发呆。
“截了吧。”
随军郎中叼着烟袋。
“再拖下去,整条腿都得烂。”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