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嘎。”一声怒骂从窝棚角落响起。
一个相对体面些的身影站了起来,他是这支残兵中军衔最高的,步兵少尉小野正男。
虽然同样面黄肌瘦,但他的军服稍显完整,眼神里也还残存着一丝病态的狂热。
“区区饥饿和疾病,就击垮了弟国武士的意志吗?!山田君是懦夫,他像一个懦夫一样死去了。诸君!想想我们往昔的荣光,想想天蝗陛下的期待。
大本营绝不会抛弃我们,援军...援军一定会来。我们必须坚持,像真正的武士一样,战斗到最后一人。”
他挥舞着只剩半截枪托的九九式步枪,试图鼓舞士气,但周围的鬼子兵都早已麻木。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更响亮的、此起彼伏的“咕噜噜”肠鸣声,以及小林忍不住发出的一声痛苦的呻吟:
“少...少尉...我...我又要拉了...”话音未落,一个鬼子兵捂着肚子,连滚带爬地冲出窝棚,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后,紧接着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排泄声和恶臭。
痢疾,对于这些鬼子来说,这是比安民军的子弹和炮弹更可怕的敌人。
肮脏的饮水、腐烂的食物、无处不在的寄生虫,让丛林痢疾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每一头小鬼子。
他们轮流喷射着带血和粘液的稀便,拉到双腿发软,拉到肛门脱垂,拉到身体里最后一点水分和电解质流失殆尽。
窝棚周围弥漫着恶臭,每一次腹泻,这些鬼子的生命都被抽走一些。
70多头近一个中队的鬼子兵,如今却只剩下他们这十多人,可见痢疾的凶狠。
小林虚脱般地爬回来,脸色灰白如纸。
兜裆布早已一片狼藉,可他连清理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瘫倒在地,像一条离水的鱼般大口喘气。
“少尉阁下...鱼?”冈崎伍长舔了舔干裂出血的嘴唇,眼中只剩下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再不去...天黑了...鳄鱼...”
提到“鳄鱼”,窝棚里所有鬼子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恐惧。
那条盘踞在附近浑浊河流中的巨大湾鳄,已经成了他们挥之不去的噩梦。它就像一个耐心而高效的丛林清道夫,专门收割那些因虚弱而落单的猎物。
几天前,饿疯了的二等兵佐藤不顾劝阻,执意下河摸鱼。结果刚踏入齐腰深的水中,那条潜伏在岸边泥沼里的庞然大物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般窜出。
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森白恐怖的獠牙,一口就咬住了佐藤的大腿,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佐藤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就被鳄鱼那恐怖的力量拖入浑浊的水中。
水面剧烈翻滚,血色迅速蔓延开来,几秒钟后,一切归于平静,只剩下几串气泡和漂浮的军帽碎片。
这可怕的一幕,成了所有幸存者脑海中无法磨灭的恐怖画面。
“我去。”一个相对年轻、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的新兵猛地站起来,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与其在这里慢慢饿死、拉死、病死,不如搏一把。
“我水性好,我去下游水缓一点的地方看看。”
小野少尉看着渡边那因饥饿而突出的肋骨和摇摇欲坠的身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弟国武士怎可冒险的套话,但最终,对食物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他僵硬地点点头:“渡边君,小心,记得带回食物。”
逃命中早已丢弃了步枪的渡边抓起一根削尖的木棍,深吸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朝着河边走去。
窝棚里剩下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虫鸣鸟叫,没有异常声响。
“难道...成功了?”小林虚弱地燃起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
“啊——!!!救命!救...咕噜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从河下游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