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朝廷拨付了东江镇所积欠的七个多月军饷,漂没仅为四成左右,使得该笔款项总额高达八万六千多两。
但这些粮饷发下来的大部分皆为白银,本色的米、麦、黍、粟、豆等粮食占比不到四成。
在这种情势下,苦逼的东江镇不得不想方设法用这笔银子去购买官兵所需的粮秣、布帛以及其他各类生活物资。
以这个时期辽东的粮价来计,米一石为10-12两,麦为6-8两,粟为4-5两,东江镇所发的八万余两的饷银仅能购买八千多石米、或一万二千多石麦、或一万七千石粟。
这些粮食哪里够辖下数万官兵所食用,更遑论多达二十余万境内辽民。
说来也是凄惶,东江镇在毛文龙时期,因为有登莱地区的就近粮秣补给,再加上时不时地向朝鲜“摊派”和“协饷”,数十万军民虽然日子过得较为艰难,但基本上都能吃上饭,不至于大范围地冻饿而毙。
然而,随着毛大帅被杀,东江镇的粮饷从登莱“直供”转而由辽东薪饷司转手一道,漂没幅度更大,东江数十万军民的苦难日子便就此开始了。
再加上东江镇的军头们时不时闹出兵变、擅杀主将、通奴等诸多腌臜事情,使得朝廷经常断绝其粮饷供应,让东江军民的生活更为艰难,甚至面临生存都无以为继的境地。
虽然,东江镇将走私贸易做得风生水起,但流入该地区最多的物资依然是白银,以及大量军械。
至于粮食,输入的规模并不大,因为贸易利润太低,商人们不愿浪费宝贵的舱位去运输不怎么“值钱”的粮食。
而东江镇的军头们为了搂钱,自然也无意大规模地经营粮食贸易。
对他们而言,只要麾下兵士能勉强垫饱肚子,使之不会搞出闹饷的乱子,便一切万事大吉,然后开心地将一捆捆皮毛、一支支冬参卖给走私商人,从而换来一锭锭白花花的银子。
而且,自天启七年(1627年),后金集兵三万大举入侵朝鲜,迫得朝鲜方面断绝与大明的关系。
尽管此战过后,朝鲜仍旧偷摸保持与大明之间的藩属关系,但忌惮于后金的凶残,还是相应减少了对东江镇的粮秣援助,使得东江输入的粮食更为稀少,进一步加剧了辖境内的粮荒,继而推高粮价。
辽东粮贵,近乎十倍于内陆府县,而东江的粮价更甚辽东。
说来也是荒唐可笑,东江镇的粮食供应在近两年里出现小幅增加、粮价也稍稍回落的情况竟然还是新洲人到来之后才发生的。
新洲人为了收拢辽东难民,几乎每个月都会有一两艘满载粮食的福船或者广船抵达苦娘岛,然后又将部分粮食间接输入皮岛、长山岛(今辽宁大小长山岛)、广鹿岛等东江镇所辖之地。
同时,为了减轻自己的负担,东江镇也非常积极主动地将辖下辽民送至新洲人所控制的哭娘岛,使得这座曾经荒芜的小岛在不到一年时间里,便聚集了超过五千余嗷嗷待哺的青壮难民。
为了打开局面,也为了拉近与东江镇之间关系,新洲人将交易的粮食价格定得并不高,甚至比辽西地区还要低两成,使得哭娘岛在极短时间里便成为整个辽东地区最大的粮食交易中心。
正是因为哭娘岛拥有大量的粮食储备,在数月前才引得起兵反叛的毛承禄所觊觎,驱兵数千强攻该岛。
十几天前,尚可喜奉总兵黄龙所命,携两万两白银来岛上购粮,却被告知存粮不足,无法为东江镇提供所需粮食需求。
原本以为对方因水师官兵在旅顺与朝廷钦差发生了冲突,而心生恶意故意拒售粮食,但尚可喜在看到岛上数座粮库空空如也的情形后,顿时就熄了心头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