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我受大主教委托,带着十二个移民来到这里,继续坚守这片天主的领地。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能拿得起武器的,只有加西亚和其他十一个壮年男子,剩下的不是女人就是孩子,还有三个像安东尼奥这样还没痊愈的病人。”
他顿了顿,将目光又转向海面,“报信的船两天前就出发了,就算顺风顺水,到墨西哥城也要十五天。等殖民当局派来支援,至少又要一个月。所以,罗斯塔先生,我建议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并尽可能地做好防御准备。”
罗斯塔走到神父身边,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根据探查的信息来看,他们似乎不像是来贸易的。他们一来就建木屋、打木桩,分明是要扎下根的架势。哦,胆大妄为的新华人!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种行为是对我们西班牙王国的入侵吗?”
“是呀,贪得无厌的新华人!”拉米雷斯神父皱紧了眉头,“他们从遥远的俄勒冈,一路推进到加利福尼亚,现在又将他们的拓殖据点这般赤果果地建在我们的近前。这是严重的冒犯行为,也是一种卑劣的挑衅。”
“据说,新华人都是一群没有信仰的民族,他们心中丝毫没有天主的存在,也没有对其他宗教表现出应有的虔诚。我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他们?是异教徒,还是不信者(指拒绝基督教的人)?”
“哦,上帝,他们若是占领了圣迭戈,那么我们教会持续数十年的布道成果将毁于一旦。是的,新华人会抵制天主教的传播,扼杀天主的福音,改变信徒的信仰。我希望,总督大人获知消息后,能深刻意识到这一点,继而卫护天主的神圣,驱逐新华人的入侵。”
“神父,我们要不要派出人员去监视他们吗?”罗斯塔下意识地朝北方望去。
拉米雷斯神父想了想,摇摇头:“让玛莎去送些玉米饼吧,就说是邻居的问候。女人去了,不会引起他们的警惕,让她仔细看看他们的营地到底有多少人,以及来此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玛莎是一名受洗的印第安少女,今年刚满十五岁。母亲死于去年冬天的天花疫情,现在教堂帮着拉米雷斯神父做些舂玉米、缝补衣物的杂活。
——
午后三时,阳光穿透云层,在沙路上洒下斑驳的光斑。
玛莎挎着藤篮走在海岸的沙路上,篮子里的玉米饼还冒着热气,用粗布盖着,布角绣着简单的十字图案。
她的粗布裙子下摆沾满了砂砾,光着脚踩在冰凉的沙子上,每走一步都留下浅浅的脚印。
海风掀起她的头巾,露出额头上的疤痕——那是在受洗前被一名粗暴的西班牙移民推倒并撞上石头后留下的痕迹。
此刻,她因为紧张,疤痕处微微发红。
距离新华人的营地还有一百多米时,两个端着火枪的年轻人拦住了她。
他们穿着灰布短褂,袖口和裤脚都束得很紧,腰间系着一根牛皮腰带,挂着短刀和火药袋。
其中一个瘦高新华人的眼睛很亮,明显对她的到来有些惊讶,也有些好奇,上下打量着玛莎的藤篮,用一种没听过的语言向她发出询问,语调短促而清晰。
玛莎的心怦怦直跳,攥着篮子把手的手指发白,指节都在颤抖。
她用西班牙语结结巴巴地说道:“对不起,先生们……,我来送些饼子,给……给邻居。”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目光却忍不住瞟向远处的营地,像受惊的小鹿般快速扫视。
四五间木屋已经搭建起来,屋顶铺着茅草,用细藤捆得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