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人在加利福尼亚地区拓殖移民,西班牙人可以假装看不到,毕竟距离墨西哥太过遥远,想要采取强硬措施,不免有些鞭长莫及。
可这次倒好,新华人直接跑到西班牙殖民据点的眼皮子底下了,再想装瞎,可就说不过去了。
要是马德里宫廷获悉殖民当局在面对异教徒的入侵时,不予强硬以对,反而步步退缩,那这个总督怕是要当到头了。
“问题是,你们派出两艘战舰要将那支勘探队接回来,无疑是在向西班牙人主动示弱!”韩剑吐出一口酒气,很是不满地看着郑跃新,“哼,搞得我们新华怕了他们似的。”
“老韩,你就这么希望我们与西班牙打一仗?”郑跃新沉声问道:“你要知道,发动一场战争很容易,可要结束一场战争却很难!”
“有多难?”韩剑嗤笑一声,“只要我们将西班牙人打服了,打得它手里没本钱了,自然会主动向我们新华寻求结束战争。”
“唉!”郑跃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战争总是充满不确定性,战前的估计经常会存在偏差,甚至严重的缺陷,而且战争过程中也经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这会使得战前的所有预期和计算变得毫无意义。”
“要是在十几年前,面对孱弱的西班牙人,我也会像你一样,力主推动南进计划,向西班牙人发起战争。但作为这个国家的创立者和建设者,我们却不能这般冲动,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那就是战争发起后,它的规模会有多大,付出的代价是多少,持续的时间有多长,敌方的抵抗意志会有多高。”
“首先,我们不可能事先知道,对手会进行多么激烈的抵抗,若是片面的认为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优于潜在的敌人,可能会让我们产生轻敌的心态,进而低估对手。兵法云,‘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且不可小视西班牙人的反击力量。”
“再者,战争一旦打响,我们所熟悉的沉没成本问题总会出现。战场上遭受了损失,我们就会希望获得足够多的收益,以证明已经做出的牺牲是值得的。若是有不断的损失,那就会不停地产生沉没成本,这就会形成赌徒心理,越发想要收回那些沉没的成本,促使战争目标不断扩大,以期获得与不断增加的损失相称的利益。”
“随着战争规模和烈度的扩大,对手往往会变得愈发强硬,谈判能力也会下降,任何敢于提出妥协可能性的人都可能被斥为叛徒。即便开始谈判,但双方也不会信任到足以达成协议。”
“所以,战争开启容易,结束却很难,远不是几个人、几句话就能轻易决定的。”
“老郑,你是不是对西班牙人太过高估了点?”韩剑笑着说道:“西班牙人将手里的赌资全都压在了欧洲大陆,在美洲地区是凑不出太多筹码的。”
“你以为我们新华的筹码就很多?”郑跃新对他的顽固态度有些无语了。
“所以,我们需要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更多的筹码。”韩剑眼中带着一丝热切,“然后,我们才有资格在大明这副牌桌上拥有一个位置。”
“既然要上大明的牌桌,我们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陷入西属美洲的泥潭。”郑跃新正色道:“你想在神州陆沉之前,对西班牙人实施极限打击,削弱他们的军事实力,从而可以专心应对大明危局。可你想过没有,要是我们与西班牙人打成胶着状态,迟迟无法将其逼降,那么在清军入关时,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不会的!西班牙人没这么疯狂,也没这个实力跟我们打一场持续数年的战争。”
“万一呢?”
韩剑盯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地摇头:“应该……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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