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官员,语气沉重:“但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总督区的财政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去年,我们向本土额外缴付了一百二十万比索的税款和五十万比索的‘王室献金’,现在金库里几乎连一枚比索都没有了。”
“更糟糕的是,总督区的许多军官和士兵,包括加勒比海舰队的水手,已经有四个多月没有发放军饷了。上个月,北部边境的克里奥骑兵还因为欠饷闹过一次兵变,最后还是用教堂的捐款才勉强安抚下来。那么,随着战争的来临,我们从哪里筹集足够的军费?”
众人闻言,立时停止了争论,纷纷低下头,默然不语。
是啊,钱!
又是钱的问题!
尽管,墨西哥有几座储量丰富的金矿和银矿--瓜纳华托银矿、萨卡特卡斯银矿、帕丘卡金矿……这些矿山每年能产出上百万比索的金银,看似有无尽的财富可用。
但这些金银,从矿坑里挖出来的那一刻起,就不属于新西班牙总督区,而是属于远在马德里的国王陛下。
矿石经过提炼加工后,必须尽数装入特制的木箱,用铅封封好,再由海军战舰护送,运回西班牙本土。
因为此时的西班牙王国,早已陷入了多线作战的窘境:在欧洲大陆,要在德意志地区对付新教邦国和瑞典的军队;在北部边境,要抵御法国的入侵;在海上,要承受尼德兰舰队无休止的袭扰;更糟糕的是,王国境内还有加泰罗尼亚地区的叛乱和葡萄牙的独立运动。
为了支撑这些浩大的战事,国王腓力四世和首席大臣奥利瓦雷斯伯爵接连不断地向美洲殖民地发来训令,要求他们筹集更多的金银,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去年,本土更是委派了一位总视察官前来美洲领地,亲自督导和催逼各项税款的足够征缴,并试图再深挖“潜力”,搜刮更多的资金输入本土,满足国王和首席大臣的需求。
这位总视察官在美洲领地待了十四个月,足迹踏遍了新西班牙和秘鲁两大总督区,其手段之酷烈、搜刮之彻底,宛如一头闯入宝库的饥渴公牛,所到之处,无论是最富有的银矿主、最显赫的克里奥尔大庄园主,还是最卑微的混血工匠,无不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可以说,他并非是奉王命来视察的,而是来收割殖民领地财富的。
他设立名目繁多的“特别战争税”、“王室忠诚税”,甚至翻出几十年前的旧账,以“走私商品未缴税”、“审查土地所有权合法性”等名目,逼迫一个个商人和庄园主缴纳巨额的“罚金”和“确认费”,以保住自己的财产。
他的随从财政官会像梳虱子一样仔细梳理每一笔过往账目,任何微小的疏漏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课以重罚的借口。
墨西哥城和利马的商人们私下哀叹,这位总视察官的目光仿佛能点石成金——不,是点金成税,任何被他看上的财富,最终都会化作一张张冰冷的缴款通知书,装上开往西班牙的运银船。
在他眼里,这片富饶的殖民地仿佛是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而他唯一的任务,就是用尽一切手段,哪怕将其捏得变形、撕裂,也要榨出最后一滴金银汁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