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浓烈刺鼻的劣质白酒气味,掩盖了冬夜的清寒,却压不住弥漫在两人心头的沉重悲痛。
桌子上有前面剩下的菜,不过两人都没有怎么动,边上的白酒瓶却已经空了大半。
巨大的悲伤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雷柏良的意识。
在酒精的作用下,对方脸涨得通红,眼神已经开始迷离,大着舌头,一遍又一遍地在嘴里念叨着。
“老领导…你怎么能没坚持住呢!”
“当年咱们那么困难都坚持过来了!”
“老领导,您可是说过,要带我们旌旗十万斩阎罗的啊!”
“怎么能率先倒下去呢!”
“我们还有没有看到革命彻底成功呢!你怎么能提前倒下呢!”
说着说着,雷柏良嘴里也忍不住念叨起对方的梅岭三章。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说着说着,这位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硬汉,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不过还是强压悲痛继续第二篇。
“南国烽烟正十年,此头须向国门悬。”
“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这首仿佛告别一般的诗句,让雷柏良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嗓子里似乎除了哽咽,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
雷柏良只能猛地端起碗,狠狠地灌了一大口,仿佛要借这灼烧般的液体浇灭胸中翻江倒海的难受。
苏文宸这边也已经醉意上头,听着雷柏良的念诵。
他也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下意识地摩挲着碗沿,眼神失焦地望着灯光。
想到对方写这首诗时的绝境与豪情,也想到老一辈毕生为这个国家付出的鲜血与热忱。
诗中,对生死,对事业的超然与坚定。
在灯光中,他仿佛看到了,第一次在广交会见面时,对方那身旧军装下即使拖着病体,为国奔波却依然的爽朗身影。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也是从那次之后他走上了快车道,并且从来没有遇到过意外麻烦。
苏文宸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有人在上面帮他拦下来了。
现在他慢慢成长起来了,甚至都已经有了跟上面有了直接的沟通渠道。
已经不怕惧怕任何麻烦了。
可是!
苏文宸看着有些泣不成声的雷柏良。
也忍不住声音悲怆的续接起了梅岭三章的最后的一篇。
“投身革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
“取义成仁今日事,人间遍种自由花。”
诵完之后,想到对方取义成仁的豪迈和悲壮,以自己的革命理想为内核,表达了个人牺牲和对光明未来的炽热展望和期盼。
也让苏文宸忍不住端起自己面前那满满一大碗酒,三分酒液撒在地上。
余下的灌进喉咙,火线般烧到胃里,嘴里忍不住道。
“革命终将成功!领导一路走好!”
“您的理想信念,我会传承下去,并且最终一定能实现!”
一大口白酒下去,苏文宸也忍不住觉得头晕目眩。
忍不住放下手中酒碗,趴在桌子上,只有嘴里继续喃喃诉说道。
“您…等着看啊!我会努力的…努力…努力,实现我们国家的伟大复兴!”
“等实现的那一天,我就把.就把捷报,当做纸钱烧给您瞧瞧!”
说完之后,苏文宸再也忍不住只觉得天旋地转,紧绷的神经在酒精与悲痛的两重冲击下瞬间崩断。
只觉得眼前一黑,“噗通”一声!
脑袋重重地趴在冰冷的桌面上,昏睡了过去。
只剩下口中犹自发出含糊不清的低语和呜咽。
小小的房间里,只徒留白酒浓烈的气味,以及雷柏良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悲壮的诗句似乎还凝滞在寒冷的空气中,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