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靖眉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徐长缨一掌拍案,“选题必须是最难的古体七律,只要薛向所作在对偶、平仄上出现哪怕一丝错漏,便有可乘之机。”
“哈哈哈……”
三人相视,俱都大笑。
窗外夜风渐紧,掠过屋檐,卷起帘角,烛影晃动间,三双无形之手,要悄然改写某人命运的方向。
…………
天色破晓,雾光未散。
广场石坪之上,白石浮空,列阵如初。
考棚三声晨鼓一过,众生再集,纷纷涌入高台之下,蒲团排得如鱼鳞交错,条案皆洁白如玉。
今日,便是文试最后一场——试帖诗。
寒风微起,吹得试卷角翻,亦撩得人心躁动。
薛向缓步进入广场,自号舍至此不过盏茶时辰,他却仿佛走了很远。
他飞身跃上石坪,找到自己的蒲团落座,抚平条案上的试卷,不让风吹动。
他的心绪,也如这试卷一般,安静,沉宁。
等不多时,文箓戒便有信息送入脑海:文试终场,试帖诗,满分三十,每五分一档,合六档。”
信息一出,满座哗然。
一些人面面相觑,语带惊惶;也有人窃喜不语,低眉掩笑。
沈南笙抿着嘴角,眼底跃跃欲试。
他的强项便在律诗,对仗平仄信手拈来,如今评分分档,只要别人犯一丝错,他便可一步登天。
楼长青亦是如此,他嘴角微挑,心中掂量着该先抒情还是先写景,如何布局,能在“第一档”稳稳站住脚。
更远处,凌雪衣远远瞟了一下薛向,心中暗道,“你这个第一,考的是真不容易。”
连凌雪衣都看出如此评分机制,是刻意针对某人,薛向自然也咂摸出味儿了。
只要自己落入二档,沈南笙、楼长青有一人进到一档,文试魁首便易主了。
“端的是好算计。”
薛向眸光清冷,就在这时,文箓戒又有信息放出,却是告知:此次试帖诗,不再以文气落纸多寡定胜负,由阅卷官评卷。
“文气争胜这条路也堵死了。”
薛向轻哼一声,暗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惜,在自己的绝对领域,任何鬼蜮伎俩,注定化作泡影。”
忽听一阵激鼓,众人皆知,考试开始了。
下一瞬,文箓戒传来信息,正是考题:“
【试帖诗题】
请以“暮秋”、“远思”之意,赋一篇七律。
须有思归之怀,抒国忧之情,写景达意,声律俱工。
特注:答题时间,限一炷香。”
霎时,一个香炉腾空,一根点燃的香烛,插入其中。
题目才出,场中已隐现窃喜声。
的确,这题不难,正在许多人筹备的题库之中。
诗题既出,石坪之上风声渐紧,上空金色符箓,团聚着残余文气。
沈南笙端坐蒲团之上,面如古玉,气度沉稳。
他自幼便通律绝句,尤擅七律宏篇,讲究章法严谨、情理兼备。
此番落笔,不慌不忙,笔锋细密连绵,字若珠玉排比,凝气成韵。
便见他写到:
“孤亭高处望霜林,落叶如潮下玉岑。
千里云山凝暮色,一江风浪带秋音。
登楼莫问来时路,饮酒还思旧日心。
叹我年华如水去,不胜衣上满尘襟。”
句成之瞬,他轻轻搁笔,嘴角泛起一丝自信微笑。
果然,金色符箓外团聚的文气飘然落下,直落其试卷,卷起一层温润青光,缓缓盘旋。
刹那间,文气显化,化作一道若有若无的虚影。
那影似亭台远山,秋林夕照,于他身后悄然浮现。
一名青衫儒士立于高台之上,背负长剑,伫望远方,风吹衣袂,满目蒹葭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