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赵家......\"他对着铜镜喃喃自语,镜中人脸色灰白,八字眉拧成死结,\"若如实禀报,朝堂那些老狐狸定会逼着我当先锋。\"他想起柳林周身缠绕的金黑气息,那股能碾碎山河的威压,再联想到朝廷世家各怀鬼胎的嘴脸——就算真能调集大军,谁又会愿意拼尽家底去啃这块硬骨头?
更楼声突然变得刺耳,赵元礼猛地起身撞翻烛台。火苗舔舐着地上的奏章残片,将\"谋反\"二字的残痕烧成灰烬。他盯着跳动的火焰,忽然想起白天在市井所见:柳林与百姓分食炊饼时的笑靥,冯戈培教孩童识字时的耐心,还有那些用供奉院功法守护家园的普通修士。这些画面与京城权贵们醉生梦死的奢靡形成刺痛的对比。
\"输了,我是罪魁祸首;赢了,我不过是枚弃子。\"他抓起案上的朱砂印泥盒,盒盖上的蟠龙纹在火光中扭曲变形。皇帝那句\"社稷为重\"的嘱托此刻听来如此讽刺,所谓社稷,不过是世家大族瓜分利益的遮羞布。而他,若执意充当朝廷的刀,最终只会成为两方博弈的祭品。
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元礼慌忙将密诏塞回暗格。当他摸到供奉院送来的安神汤时,突然愣住——青瓷碗底沉着的金粉在烛光下闪烁,那是能调和灵力的珍贵药材,却被柳林毫不吝啬地分给北疆百姓。\"在北疆,能活下去的,才配谈规矩。\"柳林的话在耳边回响,像一记重锤砸醒了他。
子夜的寒风灌进窗缝,赵元礼突然笑出声来,笑声中带着解脱的疯狂。他扯下官袍上的云纹补子,露出里面沾着麦屑的粗布内衬——这是他在灵田劳作时穿的衣裳,此刻竟比十二章纹锦袍温暖百倍。\"或许......\"他对着黑暗低语,\"换个靠山,赵家反而能长盛不衰。\"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朔方城的夜幕,赵元礼已穿戴整齐。他望着铜镜中重新恢复官威的自己,将修改后的奏章揣入怀中。新的奏折上,字字句句都在歌颂北疆的繁荣安定,末尾更是附上了\"恳请陛下嘉赏镇北王\"的谏言。
踏出驿馆时,他望着王府方向高悬的金黑旗帜,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关乎生死的博弈,他终于做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
朔方城的晨雪骤停,镇北王府的青铜兽首门环还凝着冰碴,却在赵元礼踏入视线的刹那轰然洞开。三十六名金甲侍卫执戟分列两侧,金黑相间的旌旗猎猎作响,竟比他前日来时的阵仗煊赫十倍。
赵元礼握着奏章的手渗出冷汗,蟒纹靴底在青石板上打滑。昨夜刚改写的谏言在袖中发烫,他抬眼望向台阶尽头,柳林负手立在朱红廊柱下,玄色王袍上暗绣的龙纹随着灵力流转若隐若现,身后悬浮的中千世界虚影吞吐着星辰,恍若神明降世。
\"赵大人这步棋,走得漂亮。\"柳林的声音裹着金黑气息滚落台阶,惊起檐角寒鸦。赵元礼浑身一颤,这才惊觉对方竟连自己在驿馆改写奏章的时辰都算得分毫不差——书房烛火熄灭的时刻,密诏藏匿的暗格方位,甚至他咬破指尖按手印时的犹豫,都似在那双猩红竖瞳的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