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病了,还有人喂你吃的,有人喂你水喝,有人喂你药…那就是太平的第二个意思,‘互相照应’…你们想要‘太平’吗?”
“要的!要太平的!…”
弟子们点着小脑袋,童稚与少年的声音,都是一样的发自内心。张承负点了点头,再次写下“太平”两字,逐字的拆解道。
“‘太’,是天大的意思;‘平’,是世道平稳。没有人饿死,没有人打人,大家互相照应。官府也不打人,豪强也不抢夺…天下都这样,便叫‘太平’!”
这一次,弟子们学的明显慢上许多。他们跟着张师一笔一划,在泥土上写下这两个字,写的歪歪扭扭,有的对有的错。所有孩童都很认真,就好像写会了这两个字,就能有了“太平”一样。
好一会后,黑乎乎的张元魄看着自己写下的“太平”,脸上犹豫了会,小声问道。
“张师,有了‘太平’,大家都有了吃的。那会不会,有人来抢我的碗,抢我的吃的?”
张承负望了过来,看了会明显担心的少年。他想了想,笑着道。
“不会!‘太平’就是,你的碗,不被抢;你有的饭,不被打翻。”
“可是…可是官府派人来怎么办?之前就有个带刀的官,去我家,把粮食都拿走了,还把娘逼死了…”
听到这,张承负收起笑容,脸上显出沉肃。他伸出手,摸了摸张元魄的脑袋,一字一句的沉声开口。这明确的回答,不仅给张元魄一人,也给所有的弟子孩童,甚至包括远远听着的高道奴与青壮门徒…
“若是有人来抢我们的碗,来抢我们的吃的…他就是我们的敌人,该被打。哪怕他们是官府,也是坏的官府!…而要保住我们的‘太平’,保住我们的吃的,就只有靠第二个词,靠‘黄天’!”
说着,张承负手指用力,在木板上,重重写下“黄天”两个简化字。这两个简化的别字,若是被门阀士人看到,怕是同样要嗤笑不已,引为一年的笑谈。但它却远比繁体的隶书好写,好记,好学,好普及开来!
“张师,什么是‘黄天’?”
“你看这两个字:‘黄’,是泥土的颜色,是种粮的地,是我们脚踩的田;‘天’,是在上面的,是天上的光,是天下的道理!”
张承负声音沉肃,眼神也坚定有力。他注视着一个个似懂非懂的孩童,看着睁大眼睛的高道奴,又看过那些丁壮的门徒,掷地有声的说。
“因此,‘黄天’,就是让我们种地的人,不再被打;让我们,不再跪着求饭,而是站着吃饭!”
“这天下的粮食,都是我们种地的人,辛辛苦苦,从天亮到天黑,从春到冬,从地里流汗刨出来的!而官府过来,一开口,就要把我们的粮食抢走。若是不给,他们就打人,就抓人,就把人杀头!”
“这难道,是天下的道理吗?不劳的贵人,酒肉多的发臭,粮食用来喂狗。辛劳的农人,夜夜忍着饥饿,吃不上自己种出的粮食!而当灾疫到来,农人们伏地病死、饿死、冻死,路上都是尸骨,野狗成群结队,吃的眼睛发红。可官府却没有任何的赈济,还要抢走最后的口粮,抢走最后的田地!…”
“这样的事,这两年我们见得少吗?这样的事,官府与豪强,不是一直在做吗?可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无论他们怎么说,怎么骗人、吓人、杀人,都没有这样的道理!…太平是求不来的、是跪不来的!要想有吃饱的太平,就只能靠黄天!…”
说到这,张承负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激荡的情绪。他声音放缓,看着睁大眼睛、努力思考的“弟子们”,把最初的“火苗”,缓缓的、有力的,放入孩童们的心中。
“所以,这‘黄天’,不是等着神坐在天上,赐下天下的‘太平’…这‘黄天’,是我和你,是我们最穷苦的农人,一个一个都站起来,都握紧手中的锄头,削尖木头的矛!只有为了‘太平’,站起来反抗,哪怕死也要反抗,反抗那些抢夺的人…这才是真正的‘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