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冀州一郡数县,常常六七百吏员。哪怕七十个都是世家大族,那下层的六百个小吏,也都是普通的寒门乃至庶族出身。这些才是能我们能合作的对象!必须由我们的人取代世家大族,牢牢掌控住州郡的核心权力,再选择认同我们的小吏改造吸纳!”
张承负沉声回答,脑海中早已有了某些历史的图景。张角看着弟子坚定的神情,听着祠庙外的歌声,默然思量。是了,这就是一套完整的法统了,从培养童子开始,太平道徒为骨干,小吏为辅,百姓自己管自己…
“呼!道在人行,天由人应。天下治乱,虽有天象之变,其本在人为。承负,你既然下了决断,为师就不再多言。从此,这就是你自己的道,要靠你自去走了!…”
张角垂下眼睛,再睁眼时,已经不见了刚才的叹息,只剩下深邃平静的目光。他看着这个最小的弟子,给出了最后的建议。
“天下之事,难就难在种地!只有种地,才能养民。种好了地,再论杀伐,方可阴阳平衡。若无生息的本事,就妄行杀伐的天道,只会德行有亏,道不能久。”
“所以,承负,带上你的童子营,去巨鹿县的庄子种地吧!今夜说的大话,不要轻易再说。且藏器于身,待天时而动。抱朴守拙,才能行稳致远…”
“而这种地的学问,光你知道了还不行。你得教出来,教给你带的童子们。要想取代世家,经史子集都是不可能比过的,只能靠种地!…”
张角耐心吩咐完这些话。他顿了顿,看着张承负欲言又止的神情,温言道。
“你五师兄谢初交游广阔,也善于巫祝道祭。我会让他带些门徒,入太原郡传道,提前做些部署。而你六师兄伍登出生赵国,与黑山众早有相熟。我也会让他入上党郡,带一封书信给张牛角…”
“至于为师…等农忙的时节过去,秋收之后,我会南下一次豫州,会见豫州各方的渠帅方主。你若是在巨鹿的庄子种地有成,那我也会带上你,去见见大河以南的情形…”
“且去!且去!为师要早些睡了。”
“.是!师父!”
张承负默了默,伏在席上,稽首庄重行礼,重重磕了三个头。而后,他倒退出殿门,再次看到张角的背影。那背影粗布麻衣,仰头望着黄天神牌,身形却有些佝偻。
“三年大旱,甲子天数…三十六方举义,黄天何时会临?…这太平的火种,又何时才能燎原啊?…”
夜色无声落尽,转眼又是新天。当五月的鸣蝉,到了徂署的六月,就已经蝉声洪亮,夏日也炎热极了。
大师兄马元义带着数百门徒,驾着牛车,护着张承负和童子们,到了巨鹿的庄子。这个庄子挂在太平道门下,有上百户太平道信徒在耕种,规模不大不小。
而有了大贤良师的庇护,这处庄子的田租,官府的税吏便只收了“什一”,算钱也只收了“百二十钱”。这已经是和乡里大户田主们一样的待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