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离家时身披重甲,骑著高头大马,对著他们挥手大笑,意气风发的元虎大哥吗
这分明是一个刚从九幽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元虎哥!”
李梦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李元虎。入手处,是硌人的骨头和滚烫的体温。
“你怎么……伤成这样!”李梦泽的声音都在发颤。
李元虎看著眼前这几个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亲人,看著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切与震惊,那根一直紧绷著的弦,终於“啪”的一声断了。
“我……我回来了。”
他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径直向前倒了下去。
…………
当李元虎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听涛小筑最舒適的客房里,身上的伤口被重新处理包扎过,换上了一身乾净柔软的衣服。
床边,李梦泽正亲自为他施针,一股股温和的法力顺著银针渡入他的体內,梳理著他那因为长期廝杀而变得一团乱麻的经脉。
李梦金抱著剑,静静地站在窗边,一言不发,但那双锋锐的眸子里,却酝酿著骇人的风暴。
李梦月则端著一碗刚刚熬好的灵米粥,眼眶红红的,小脸上写满了心疼。
“元虎哥,你醒啦!快喝点粥,大哥说你气血亏得太厉害了。”
李元虎挣扎著想要坐起来,却被李梦泽按了下去。
“別动,你神魂受创,经脉多处断裂,能活著回来,已经是奇蹟了。”李梦泽收起银针,声音低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边疆战事,不是已经停了吗”
提到“战事”二字,李元虎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刚刚恢復了一点神采的眼睛里,再次被恨意所填满。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李梦月以为他又睡著了。
隨后用一种近乎梦囈般的声音,缓缓地开了口。
“停了呵呵……是啊,停了……”
“因为……因为『牧场』里的牲口,需要时间,再长一批啊……”
他的笑声,乾涩,悽厉。
在兄妹三人凝重目光中,李元虎用一种支离破碎的敘述方式,將他在落凤坡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他讲那山谷深处,由白骨搭建的祭坛和翻涌的血池。
他讲那些黑衣的修士,如何像拖死狗一样,將袍泽们的尸体投入血池,抽离他们的怨气与煞气,匯入一颗诡异的血色灵石。
最后,他讲到了那位高高在上的仙官大人,讲到了他那张漠然到近乎悲悯的脸。
“他看我们,就像在看一群……一群长势喜人的庄稼。”
李元虎说到这里,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从床上坐起,死死地抓住李梦泽的胳膊,指甲深陷,几乎要掐出血来。
“你们知道吗我们不是兵!我们是肥料!是大虞王朝这片『良田』里,用来催生『龙气血果』的肥料!战爭战爭就是一场为了『收割』我们而演的戏!哈哈哈哈!戏!一场天大的戏!”
他状若疯魔,又哭又笑。
整个房间死寂。
只有李元虎那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在迴荡。
李梦月的小脸,早已是一片煞白。
作为“太阴圣体”,她能比任何人都更真切地感受到李元虎话语中那份深入骨髓的绝望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