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老却是笑道:“钱是刚才你进门时,被人偷的,你明明察觉了,却没理会。”
周清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旋即笑道:“嗨,别看你一把年纪,眼神挺好啊。”
翁老道:“我又没有老眼昏花,别吃了,那些人找你来了。”
周清转过头,便看到约莫七八个人到了铺子门口。
打头的是个中年男子,身形瘦骨嶙峋,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单衣,上面的破洞多得像蜂窝,露出里面满是污垢的皮肤。
身旁是个女子,头发油腻腻地黏成一团,一缕缕耷拉在脸颊两侧。
还有两个小孩躲在女子身后,怯生生地探出脑袋,两行鼻涕挂在鼻尖,时不时吸溜一下。
最后跟在后面的还有几个男子,个个衣衫褴褛,鞋子不是露着脚趾,就是后跟磨得稀烂。
有的胡子拉碴,满脸沧桑;有的眼神涣散,像是被生活抽去了精气神。
“清哥,今天没买馒头啊?”中年男子率先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带着几分讨好。
其他人则眼巴巴地盯着桌子上的糕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贪婪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没等周清回答,翁老指了指糕点,几人当即一哄而入,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抢夺着糕点。
抢到后便迫不及待地塞到嘴里,大口咀嚼起来,全然不顾形象。
一时间,一股酸腐、汗臭和尘土混合的浓烈气味在杂货铺里弥漫开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翁老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与质问,道:“刚才周小哥的钱袋被偷时,你们应该都看到了,为什么不提醒?”
那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听到这话,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糕点,一边说一边往外喷着糕点渣:“不是俺们不提醒,主要那小偷我们惹不起。”
站在一旁的女子也连忙附和,一边用那脏兮兮的手抹了抹嘴角的残渣,一边尖声说道:“是啊,他们在这一片儿横行霸道惯了,要是我们多管闲事,他还不得找我们麻烦?”
另外几人也道:“别看他是一人,其实周围放哨的至少五六个呢。”
“我们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万一被打伤,连个看病的钱都没有,到时候等待的就只有死了。”
两个小孩躲在女子身后,低着头,不敢吭声,见到女子递过来糕点后,便如获至宝,赶紧吃了起来。
翁老看了周清一眼,眼中满是心疼与无奈,随后又将目光投向众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可周小哥每次卖鱼的钱,全都接济你们了,那小偷看似偷了他的钱,实则是你们吃饭的钱啊。”
几人听后,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露出些许羞愧之色。
其中一人小声嘟囔道:“那我们就少吃一顿,也比伤筋动骨强。”
周清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直至看着他们离开,他才轻轻苦笑一声。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失落,更多的是对人性的思索。
翁老道:“三个月来,你教会了他们什么?又或者说,改变了什么?”
周清闻言,微微一怔。
他倒是没想到,翁老会问出这般颇具深意的话语。
当下,他不动声色地悄然运转神识,再次小心翼翼地朝着翁老探查而去。
当确定翁老真真切切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年人后,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随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重新回到街头乞讨的那几人,陷入沉思。
三个月的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在这浩渺府的市井之中,他倾尽全力,将自己完全融入到底层那些普通民众的生活里。
期间,更是消耗掉了一张【顿悟帖】,不断领悟二大爷所说的第一步观万物。
如今,他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并为此努力着。
翁老则不紧不慢地,像是一位看透世间沧桑的智者,慢悠悠地开口说道:“老头子我是过来人,有些东西看得很透彻,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