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德排在队伍里,目光快速扫过前面递交标书的人。
都是广城地产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脸上也难掩凝重。
轮到王有德时,他走上前,将那个承载着王家孤注一掷希望的牛皮纸袋,双手平稳地送入标箱那冰冷的缝隙中。
文件袋滑入黑暗深处,发出轻微的嚓的一声轻响,如同最后一片树叶落入深潭。
那一瞬间,王有德感觉心脏被那缝隙猛地吸了一下,一种巨大的空落感攫住了他。
他转身离开房间,没有回头。
走廊里光线昏暗,皮鞋踩在地毯上,声音被彻底吸走,只有自已沉重的心跳在耳膜里擂鼓。
......
就在王有德踏入土地交易中心的同时,城市另一角,一间能俯瞰大半个广城江景的顶层私人会所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巨大的落地窗外,铅灰色的天空和浑浊的江水连成一片,构成一幅压抑的背景板。
许君文姿态放松地陷在宽大的真皮沙发里,皮鞋随意地搭在面前的矮几边缘。
他手里端着一杯琥珀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冰块在杯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脸上挂着一贯的看着憨厚的浅笑,目光却透过落地窗,落在远处那片模糊的城市轮廓线上,那里,正是滨河a018所在的方向。
手机被他随意地拿在另一只手里。
他划开屏幕,指尖在通讯录里一个标记为二叔的名字上悬停了片刻,然后,懒洋洋地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通。
背景音很安静,隐约能听到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二叔?”
许君文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亲昵和一丝晚辈的随意:
“嘿嘿,没打扰您吧?知道您今天在中心那边坐镇呢。”
电话那头,许明江的声音传来,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君文?什么事?中心这边刚封箱,正等着走流程呢。”
他言简意赅,显然心思还在那关乎巨额土地归属的流程上。
“嗨,没啥大事儿,就是想着二叔您辛苦了。”
许君文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轻松:
“就是吧,我之前跟我杭哥喝茶,聊起广城的发展,杭哥这人您是知道的,眼光毒得很,他特别看好滨河那片,尤其是那个a018,说那是未来广城新十年的心脏位置。”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许君文甚至能想象到二叔许明江在办公室里微微皱眉的样子。
滨河a018,这个名字此刻太敏感了。
“张杭?”
许明江的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
“他倒是消息灵通,不过君文,土地的事,有严格的程序,尤其这种暗标,结果取决于各家实力和报价。”
“那是当然!”
许君文立刻接口,声音带着笑意,仿佛在谈论天气:
“程序当然最重要!杭哥也最看重这个‘公平’。”
他特意在公平两个字上加了点微妙的语气:
“杭哥的意思呢,是觉得吧,像深港国际投资集团这样的新兴资本,有活力,有国际视野,如果能在广城核心区域打造一个标杆性的总部,更能体现我们广城面向未来的开放姿态和国际定位,您说是不是?这可比某些盘踞多年的老牌家族,更能给城市带来新的气象和动能,当然,前提是,流程必须走得正,走得稳,经得起任何检验,杭哥最讨厌的就是不清不楚。”
许君文的话语像裹着天鹅绒的匕首,将张杭的要求和深港国际投资集团这个壳子,不着痕迹地嵌进了城市发展的高度里,说白了,这个公司,还是韩胜的一个不重要的小公司,借名头来做点事儿罢了。
电话那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细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许君文耐心地等着,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的酒杯杯壁上画着圈。
窗外的天空,似乎更阴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