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怔了下,说道:“魏军进了开封?杨铁子何在?”
“就在府外候召!”
李善道令道:“速召!”
不多时,杨铁子从府门外进来,被引入堂中。
只见他发髻散乱,满面尘土汗渍,干涸的泥印在脸上划出几道沟壑,嘴唇干裂起皮,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粗布衣上沾满泥泞,多处被荆棘刮破,草鞋磨穿了底,边缘绽开,露出裹着厚厚泥垢的脚趾。整个人摇摇晃晃,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显然经历了昼夜不息的极度疲惫。
李善道按住惊疑,却先不问话,温言说道:“铁子,你辛苦了。来人,取水!赐坐!”
即有侍臣端来温水,又搬来马扎。
杨铁子受宠若惊,谢过恩,抖着手接过水碗,咕咚咕咚连灌了几大口,呛得咳嗽几声,喘息稍定,到底不敢落座马扎,伏拜礼罢,嘶哑干涩的嗓音禀报说道:“禀大王!小的前日入夜,到的开封城外,不好进城,在林间暂且歇下。本寻思次日设法混入城中打探,可就在当夜,约莫三更天,远近村落狗吠不止,响成一片。小的觉着不对,悄悄爬上树梢了望……”
他眼中闪过些微当时留存的震惊,“就望见一彪兵马!黑压压一片,没打火把,顺着官道,从西边来,人衔枚、马裹蹄,脚步、马蹄都压得极低,径开进了开封城外的魏军大营!”
“可识出旗号,主将是谁?兵力几何?”李善道问道。
杨铁子摇了摇头,答道:“启禀大王,夜深天黑,旗号看不清,主将是谁无从知晓。只看见有步兵,有骑兵,步兵占了大头,过了好一阵才走完!小的估摸着,少说得有四五千人!”
“后来呢?”李善道追问。
杨铁子说道:“小的原想第二天靠近军营探个究竟,可发现军营周围加强了戒备,岗哨林立,巡逻队一队接一队,盘查极严,没办法接近!小的怕耽搁了大事,不敢再留,赶紧就往回奔,半个时辰前,才刚回来白马。”他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白马到开封,近三百里路,他三四日间跑了个来回,几乎马歇人不歇,全凭一股忠勇之气支撑。
“好!你做得很好!探得此讯,大功一桩!下去好生歇息!自有重赏。”李善道勉励说道。
杨铁子感激涕零,挣扎爬起,行礼告退。
待他退出,堂内重归安静。
李善道起身,负手踱至沙盘前,眉头紧锁,盯着开封的位置,久久不语。
“大王,……”陈敬儿亦是惊疑不定,猜测说道,“莫非我欲奇袭开封之谋,走漏了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