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被粗暴地按在冰冷的“喜床”上跪下,喜服与盖头底下,是她受刑的,残缺的不成人样的身体。
她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盖头遮掩了面容,仿佛连呼吸都一并遮掩。
整个“囍堂”,弥漫着香烛、纸钱和一种若有若无的腐朽怪味。
喜庆的红色包裹着冰冷的遗像,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
村口,空地。
灵棚依旧挂着白幡,与之相对的位置,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戏台。
两个穿着戏服、脸上涂着惨白油彩的身影,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声音在夜风里飘荡,如同孤魂野鬼的哭嚎。
不远处,王有田和几个心腹村壮围着一张小桌,吆五喝六地打着牌,酒瓶子倒了一地。旁边,一口薄皮棺材敞开着,里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干草。几条粗麻绳随意地丢在地上,在烛火摇曳下,如同蛰伏的草蛇。
他们在等待。
等鸡叫头遍,便去那“囍堂”,将狗奴抬出来,钉进棺材,活埋进王金水提前为自己选好的、象征着村长权威的坟穴旁。
牌桌上的喧嚣与戏台上的鬼戏,交织成一片。
他们没看到的是,
大宅“囍堂”里,原本如同木雕泥塑般跪着的狗奴,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顶着红盖头,慢慢地、用一种僵硬到非人的姿态,撑着地面,一点一点站了起来。
红盖头依旧垂着,遮住了她所有的面貌和表情,她挪动脚步,像一个被丝线牵引的木偶,她拖着一条凳子,慢慢地挪出了主屋,走到了张灯结彩的大门口。
夜风吹过,掀起红盖头的一角,依稀露出底下五官缺失的、可怖的脸。
她抬起了头,仿佛是隔着红盖头,望向那漆黑的天幕。
夜空里,没有星,没有月。
盖头下,她没有了眼睛,没有了鼻子、耳朵。
她用一种近乎怪诞的平静,从门廊上扯下了一条长长的红绸。
她极其缓慢地,踩上了凳子。
她颤巍巍的将红绸一头的团,抛过了二楼阳台的一根柱子。
红绸下垂的两端,在她枯瘦变形的手中打了一个死结。
她站在高高的凳子上,隔着那红盖头,最后‘看’了一眼宅院中的盏盏红灯笼,‘看’向那些跳跃的、如同鬼火般的喜庆红光。
囍堂里,龙凤烛幽幽燃烧,映照着墙上的黑白遗像,披上一层红。
遗像中的人脸,静静看着门口那道身影…踮起脚,将头,伸进了那个垂下来的红绸圈套里。
啪嗒…
凳子蹬倒在地。
与此同时,
“梆——!”
一声空洞、沉闷、仿佛能穿透灵魂的梆子声,毫无征兆从村后那片乱坟坡深处响起!
那声音不高,隔得很远,却像一把冰冷的锤头,冷不丁砸进了全村每个人的心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