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虞春激动起来的臂力着实不容小觑,那夜环抱之紧,瞬间甚至让展某都有些难以承受,可见他当时真有多欢喜……
(八
庆历六年夏日,虞春在汴梁城东买了座方院,院内有口池子,池旁砌了座凉亭,屋内装饰简洁清爽,颇有他的风格。
新宅方安顿妥当,他便曰打算出城走趟生意。
赵虎打趣他这般赶着走,乃因哭穷缘故。张龙在一旁似不平状翻了白目,口里念叨「若他算穷那我等又该如何」一类话,令我听了不禁莞尔。
临走前,虞春拿来一枚亲手求取的护符与我,言愿此符能保我长安。
望着手上护符,思绪不禁回到若干年前,曾经慈祥温暖的身影,每年都如此番一般、手把手地将护符交至我手上,谆谆叮嘱,言语间充满祈愿——娘亲那慈爱的目光、温蔼的笑意,清晰地仿若昨日初见,历历在目,一忆却已如旧梦。
曾几何时,那每年皆会亲自为展昭上庙求符的娘亲,那不亲自替幼子将符系上便不心安的娘亲,那总会谆谆教诲、细细关怀展昭的娘亲,未待其子成年,未待其子孝敬,却已溘然长逝,天地之间,再不存在。
情景错置,令人不觉恍然。
望着眼前此一较我要矮了快两头的青年,其实他长得十分清秀,眉眼爽隽、唇畔红润,乍看不惊人眼目,久观却愈发细致,观来清舒爽顺。
握着手中护符,掌心透来一股曾失落的温度,就彷佛来自于过往亲人的温暖,填补了心中一处空悬。
便是这他头次赠我以符的一年,他离开汴梁的时日,要比上一回还来得长上许多。
事务繁忙之际,有听公孙先生念叨起「小春打不打算回来」一类话,有听包大人不时感叹,「府内突然间少了一个人,竟然颇为不惯。」一类话。
而王朝他们,则更常谈论起虞春这个人。
每每路经虞春住家之时,常能于马汉眼中发现一股奋发的斗志。
张龙常抱怨虞春一走便无人可同他相斗,生活甚感无趣。
赵虎沉浸于虞春财富之惊叹,每隔一些时日,便会拿来感叹一番。
王朝则曾咕哝过,实该要他定期写封信回来报个平安方是,免得不知其踪,总让我等挂心。
对此展某甚有同感。
下回他回来后若复要再出远门,便要他依王朝说的做罢。
而我,每每踏入先生书房之际,目光总不自觉先落向门旁空位,那时而偷懒、时而聚精会神的身影,突然不在,一时真难以习惯。
李记茶坊的荷花水蒸上市了,清香甘甜,滋味着实不差。可惜他期待了大半年,却未待推出便离京上路。
金秋菊黄,秋蟹正肥,不知他出门在外,饮食是否会自加节制,莫再吃得那般肆无忌惮。
冬日忽然而至,来得格外早、亦格外冷。西边的天候,想必比开封更加恶劣吧。不知他有无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再沾染上风寒……
如此这般,我偶尔总会莫名想起那身在远方的友人。
每当此时,总不免猜测,他如今不知游至何方?道路是否险阻?人又可还安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