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不知这位青师兄看起来有无有改变?是不是俊朗得又更上一层楼了?
遥想当年汴梁城的两大风华,一是玉树临风的威武将军,一是温润儒雅的朗朗南侠,这大宋朝内男女通吃的两大巨星,各占据箕踞的一角,不分日夜,照耀着整座汴梁城的苍穹,酝酿得城内无处不吹拂着熏暖醉人的春风。
离了汴梁这么些年,却在哪里都再没遇过这般的盛况了。当今世上,在官身武绩的加持之下,恐怕是再无人能夺得了此二人的风头了。
(一八、九〇)
青师兄依约来赴的时候日正黄昏,天边浅火烧云,端是娘子家家绚丽多彩的胭脂红妆。他一身黑地负手扣门,头戴黑纱帽,袖镶流纹金,那等模样与造型,与我在两年多前、尚未离开汴梁之时,在城内街上可见上他时的一向装扮是一模一样。
……不,并非一模一样,而是遮掩得更发严实了一些。
瞧他帽檐上的皂纱,颜色深到几乎已经透不过光了,这跟罩着一块黑布在路上行走有什么两样?他这样难道还看得到路吗?如此走上街头,难道就不会反而因此引起了另类的注目吗?「黑色斗笠客」这类的称呼,其实早已在坊间流传开了对吧!
在下的这位师兄,怎地相识的六年来皆如一日……
都平步升云到枢密副使这种高位了,出个门却彷佛变得愈发显得不能见人了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前途无亮哪!
……人生永远一顶黑纱帽中,又哪里有亮来呢。
(一八、九一)
青师兄并非是空手来造访的,他还带来了满手的好菜。
铁屑楼的胡炙羊肉、清风楼的荷叶蒸鱼和冰镇蜜白藕、还有妞妞分茶的梅花馒头、炭张家的腌渍小菜、州桥夜市的翡翠清汤、第一甜水巷的贵花甜糕……大多是曾让我交相赞誉推荐过的佳肴。
我瞅着眼前这位师兄神采熠熠的瞳眸,凌厉的光芒隐现其中,峥嵘的眉眼之间,已有了经年累积出的威仪,岁月在他身上沉淀出的是一种如蛟龙入海一般宏伟的气度——
这名明显性格更加成熟、身分亦益发高贵的男子,待我却一如往昔般周到亲切,举态随意不添架势,令我不禁深深有一种「得个关照后辈如此般的师兄,真是夫复何求」的感动。
可惜这位师兄在前边这一阵久别重逢的寒喧中所展现出来若汕烂晴空般的表情与气息,都只是假象。
一饷友好的嘘寒问暖平安确认以后,我被他转而按在座位上教训了小半个时辰——从不应不告而别天大事应找师兄商量,说教到一去经年不知返,只顾玩耍不知孤身行旅危险,不管开封府的人可以,却如何能连同门都不透行踪?更别说后来这只记得给开封府捎信却忘记给同门报平安的行为甚不可取——诸如此类絮絮叨叨,训得在下还当真益发觉得自己是否十恶不赦,头快低进地心里去抬不起来。
……马逼难怪他不直接邀我去他宅中吃饭,如此还能顺便让我跟阿全阿力阿金这三人组叙叙旧,敢情是先打算来这私下敲打一顿人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