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总,这报表您过目一下,没什么问题的话麻烦签个字!”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弓着腰杆猫了进来,头上扣着顶簇新的白安全帽,底下是件熨得笔挺的白衬衫,袖口规规矩矩挽到小臂,怀里抱着一摞文件,纸页边缘连个褶皱都没有。
乌烟瘴气的工地上,他这一身白却干净得刺目,净的仿佛是刚从洗衣机里捞出来,连鞋边都没沾半点工地的泥,我瞅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忍不住冷笑,也是够难为他了。
钱坤正侧着身跟齐恒说话,闻言头都没抬,伸手从西装内袋摸出钢笔。
青年赶紧把文件递到他手边,而钱坤目光连扫都没扫报表上的数字,笔尖在末尾“唰唰”两下,连笔的签名龙飞凤舞,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自信。
笔刚搁下,他忽然转头,眼神落在青年身上,语气平平地开口:“小李啊……哦不,小蒋,算了不管你叫什么。”
“钱总,我是崔浩,您喊我小崔就行。”
青年身子几不可察地一僵,忙不迭的应声。
“今天中午这桌菜,是你安排的?”
“是、是的钱总。”
青年瞬间绷直了脊背,犹如根被突然拉紧的弦。
钱坤没再看他,忽然抬手指向桌上那条红烧鱼,鱼腹处缺了一小块,正是刚才他用银叉挑过的地方,轻飘飘道:“吃了它。”
“啊?”
青年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帽檐下的眼珠子立马瞪大。
“需要我重复吗?”
钱坤的声音依旧没起伏,指尖却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貌似在倒计时。
“不..不用!”
青年猛地反应过来,慌忙伸出胳膊。
他的手指白净,此刻却抖得厉害,一把抓住那条凉透的鱼,连带着盘里的汤汁,囫囵着往嘴里猛塞。
鱼肉混着鱼刺被他狠狠的嚼着,“吭哧吭哧”的声音在安静的铁皮箱里格外刺耳,他好像是忘了怎么吐刺,喉结剧烈滚动着,很快,嘴角就渗出血丝,顺着下巴往下滴,染红了胸前干净的白衬衫。
钱坤始终没看他,反而转向齐恒,脸上挂着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味道怎么样?”
青年嘴里还塞着鱼肉,含混不清地喊:“很..很好吃,钱总!”
“是吗?”
钱坤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忽然扬声:“那就连盘子一块吞下去吧。”
“哐当”一声,青年手里的鱼掉回盘子里。
他脸色通红,慌忙抬起油乎乎的手,对着自己的脸“啪啪”猛扇,力道大得连安全帽都晃了:“对不起钱总!对不起!我错了!”
“哪错了?”
“菜...菜凉了!是我没注意到的失误,对不起,我马上安排补救...”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嘴角的血沫子蹭得满脸都是。
“工地水平有限,菜凉点,我完全可以理解。”
钱坤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得像冰:“但我有没有说过,我只吃公鱼?”
他突然加重了语气,手指对方面门:“这他妈分明是条母鱼,你在糊弄我?”
我心里猛地一震。
吃鱼只挑公母?这种说法真是闻所未闻。
瞅着青年吓得几乎瘫软的样子,再看看乾坤那张笑意未散的脸,我忽然觉得后脖颈子发凉。
这人哪是什么怪癖,分明是在用这种近乎病态的方式立威,用一条鱼,一摊血,让在场的我和齐恒都看清楚,他的规矩,搁这地方比刀子还锋利。
铁皮箱外,钩机还在轰隆隆地作业,可箱内的空气却好似一下子被冻住了,连空调吹出来的风,都带着股血腥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