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年轻的医学院学生,踉跄着冲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和连日熬夜的疲惫,声音带着哭腔:“他们……他们把咱们好不容易隔离观察,快要到取苗时间的牛都抢走了!说那是害人的‘邪物’.”
说着,他又指向旁边一个额头流血,被搀扶着的青年:“王师兄去理论,也被被他们打伤了!”
“孙院长,怎么办啊!”
另一位负责疫苗提取的医者急得直跺脚,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特制的无菌琉璃瓶:“没有那些耕牛,我们之前数日的观察、记录全白费了!再找不到合适的耕牛提取疫苗,窗口期就过了!这.这等于掐断了我们唯一的希望啊!”
“让锦衣卫来!把这些愚民都赶走!”有人悲愤地喊道。
“不可!”
孙思邈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须发皆白,此刻脸上是深深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心。
他看着窗外那些陷入疯狂,被恐惧和煽动蒙蔽的百姓,眼神复杂:“他们是病人,是走投无路的百姓!是我们的同胞!动用武力,只会让仇恨更深,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更有借口!”
“况且.”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他们只是被蒙蔽了双眼,被天花折磨得失去了理智,又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了恐惧。”
数着,他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提高声音,试图用自己一生的威望和医德安抚:“诸位父老乡亲!静一静!听老道一言!牛痘之法,绝非虚妄!”
“它是以毒攻毒,取牛身上温和的天花病毒,种入人体,使人获得抵抗之力!”
“此法虽险,却是目前唯一有望根绝天花之道!蜀王殿下那些医者所谓的治愈,老道闻所未闻,天花之烈,岂能轻易根除?此中恐有蹊跷!”
“请大家冷静!相信朝廷!相信科学!给我们时间!”
虽然他的话说得十分真诚,但他的声音在狂暴的声浪中显得如此微弱,如同投入怒海的一颗石子,瞬间被淹没。
“放屁!老道士骗人!”
“蜀王殿下明明治好了人!我们都看见了!”
“什么科学?就是你们这些骗子编出来骗人的!”
“你们就是想看着我们死在这场瘟疫中!你们好狠的心啊!还拿我们的耕牛做什么试验!是打算白占我们的耕牛吗?!”
“别听他废话!冲进去!砸了那些害人的东西!”
随着有人不断带节奏,人群彻底失控了。
啪!啪!啪!
不知谁带头扔出了几块石头,砸碎了试验楼的琉璃窗,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更多的石头、木棍、甚至腐烂的菜叶雨点般砸向医学院的建筑。
愤怒的百姓开始用能找到的一切工具疯狂破坏栅栏,冲击大门。
“保护试验室!保护疫苗样本!”
孙思邈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于是果断下令。
学生们和医者们含着泪,手忙脚乱地将珍贵的实验记录,部分提取出的牛痘苗样本转移到更安全的里间,用身体堵住被砸坏的窗口。
悲愤在他们胸中燃烧,他们不怕天花,却痛心于这无知的践踏和对救命之道的污蔑。
他们的坚持和努力,在汹涌的民粹狂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与此同时,在混乱的人群外围,几个身影正冷眼旁观,嘴角噙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