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春扯著嗓子喊,脸上泛著志在必得的红光。
城墙上的士兵们吆喝著,用粗壮的麻绳套住一截半塌的青砖墙体,十几人合力往外拽。
就在这时,对面唐军那座巍峨的新土山突然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起初还没人在意。
因为这些天,土山总在夜里响几声,李道宗说那是夯土自然沉降。
可这次的声音格外刺耳,像有无数根巨木在同时断裂。
“不对劲!”
杨万春身边的副將突然指向土山,声音发颤:“大人您看!”
杨万春猛地转头,瞳孔瞬间缩成了针眼。
只见那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山,西侧山腰竟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痕,裂痕里不断有泥土簌簌滚落,整座山像个被戳破的泥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安市城方向倾斜!
“怎么会.”
杨万春脑子』嗡』的一声,他明明只炸了城门,怎么会惊动土山
答案很快揭晓。
隨著土山倾斜角度越来越大,山脚下被士兵们临时垫高的排水渠被彻底压垮,囤积在山脚的积水混合著新翻的泥土,瞬间成了泥石流的润滑剂。
更要命的是,李道宗为加固山体埋下的数百根松木桩基,此刻竟像被无形的手拧断的火柴,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轰隆——!”
比前次崩塌更恐怖的巨响震彻天地。
整座土山没有像上次那样劈开,而是像一头失控的巨兽,带著千万吨泥土、石块、断裂的木架,甚至几门未来得及固定的火炮,朝著安市城东门的方向轰然倾倒。
首当其衝的就是杨万春刚拆出来的那片废墟。
泥石流裹挟著巨石,像拍苍蝇似的將壕沟里的砖石瞬间填平,紧接著便撞上了尚未完全坍塌的东门內城墙体。
“咔嚓——哗啦!”
本就被火药震松的城墙,哪经得住这泰山压顶般的衝击
內城那道丈余厚的夯土墙,像被孩童推倒的积木,从底部开始断裂、拱起,最后整个向外翻倒,扬起的烟尘比土山崩塌时还要浓烈。
箭楼上的杨万春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楼上滚下去。
他死死抓住栏杆,眼睁睁看著自家城墙像纸糊的一样被砸塌,烟尘中还夹杂著士兵们的惨叫。
刚才在墙下拆城的那队士兵,连人带锄头全被埋在了
“不,不可能”
杨万春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精心策划的拆城拒敌,怎么就成了引山砸城
更荒诞的还在后面。
土山崩塌的余波中,一门被泥石流推著滚过来的唐军火炮,竟鬼使神差地撞在一块巨石上,炮口朝上』轰』地一声走火。
铁弹没飞向唐军,反而擦著箭楼飞过去,正中城墙上的望楼,把那木质结构的望楼炸得粉碎,木屑和瓦片像下雨似的落了杨万春一身。
唐军营地这边,刚从昏迷中醒来的李世民被这巨响惊得坐起身,挣扎著爬到帐外。
当他看清安市城的惨状时,先是目瞪口呆,隨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著笑著又咳起血来,却止不住地拍著大腿:“杨万春!哈哈哈!这老小子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被押在一旁的李道宗也看傻了,半晌才喃喃道:“臣,臣的土山竟以这种方式『破城』了”
长孙无忌哭笑不得地扶住李世民:“陛下,这可真是天意啊。”
“道宗!孝恭!快去!”
李世民来不及迟疑,当即便朝李孝恭、李道宗二人下令。
烟尘瀰漫中,倒塌的土山和断裂的城墙混在一起,成了辽东大地上一道荒诞的风景。
谁也没想到,这场僵持数月的攻坚战,最后竟以这样一场哭笑不得的意外,迎来了最戏剧化的转折。
然而,转折还不止这个。
“豁口!城墙塌了!!”
土山废墟旁,一名眼尖的唐军什长指著安市城方向,声音因狂喜而扭曲变调。
这声呼喊如同惊雷,瞬间惊醒了陷入呆滯的守卫土山营地的数百唐军士兵。
他们距离那豁口不过几百步。
狂喜瞬间点燃了他们。
“天助大唐!衝进去!拿下安市城!”
副尉激动得声音发颤,拔出横刀就要下令衝锋。
“等等!”
另一名老兵急忙拉住他,环顾四周,脸色煞白:“傅將军呢!傅伏爱將军何在!没有主將令旗,擅自出击是死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