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被堵了几句,放下心来,人人都挨熊,我不受两句,那怎么行?老子都说要“和其光,同其尘”哪。
再看看不远处坐着的那位刘主事,满面激动和得意。唉,各人理想不同啊。
开完旬会,回到度支司,程平便给孟员外郎请罪,因为算了自己的人工,显得人家的活儿干得慢了。
孟员外郎大度地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看开了就好了。”又安慰程平,“你才来,又年轻脸嫩,其实这有什么呢?让上官说两句,又不掉块肉。”
程平笑笑:“您说的是。”
“那些熬不住的,都调走了,甚至还有气性大的直接辞官了。要我说,真是大可不必。”
程平终于明白了户部缺员的原因了,又觉得,孟员外郎真是人生榜样,除了头顶,别的要向他看齐。
第二日休沐,不知是看孟员外郎的面子,还是因为头一日一块爱训的阶级友谊,同事们都对程平和颜悦色得很——你说窦侍郎?那是上官,怎么会参加这样的小宴。
时日匆匆,到第二次旬会时,程平便得了些孟员外郎的真传,脸皮老了些,红得少了些,等坐回原位,神色已经如常了。
好不容易熬完了二月,三月初一日发薪水,初二日上一天班,初三到初七,这五天开运动会加放上巳节加寒食节的小长假!
哎呀妈,发薪放假这种上班族最盼望的事都赶在一堆了,好美好!
“今天是十八了,后日便是休沐日。”这日程平刚到,正喝孟氏私房茶,孟员外郎突然这么说。
程平以为他要说旬休大伙聚餐的事,正要再次表示感谢,孟季春摆摆手:“本部与别的部有点不大一样,休沐前一日惯常要开旬会的。”
程平摆出愿闻其详的严肃神色。
“旬会主要就是汇报这一旬的公事,也预先说一说下一旬的事情。”
程平秒懂——跟后世公司的周会一样,还真是古今一体。
“虽名义上是向徐尚书汇报,但尚书公事繁多,所以一般都是窦侍郎主持。各司郎中、员外郎还有主事们都要参加的。”
程平点点头,向一位洁癖强迫症领导汇报工作,想来不是一种愉快的体验。
看程平凝重的神色,孟员外郎安慰道:“悦安你才来,暂时又没担什么事责,无需担心。”
两人毕竟交浅,程平不方便问大领导是不是变态,孟季春也不好把领导的变态之处直接告诉他,两人饮尽最后一口茶,接着核算账目。
虽然算的是去年的秋账,但因为要查阅一些旧例,程平对当代财政也就有了更多的了解。了解的越多,程平越郁闷,曾经繁荣富裕的大唐王朝虽然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升平的花架子,实际上已经千疮百孔了。
且不说经济基础上层建筑这些理论,单说最直白老实的——人是要吃饭的!吃不上饭,就会求变,比如造反。
如今,照着程平看,老百姓们离着吃不上饭也不远了。
唐初实行的赋税制度是租庸调制。所谓租庸调就是,在均田制基础上,按人丁收税、征发徭役,人人有田,人人纳税,人人承担徭役。
后来随着大量的土地兼并,特别是安史之乱后产生大量流民,租庸调制已经失去了它实行下去的基础,没办法了,改成了现在的两税法——按地亩收税。
说起来似乎更科学,税收也确实比没改革之前要多不少,但这种税制一开始制定的时候带着点临时税法的性质,有诸多不科学之处,比如让户部度支官员头疼的各州税率不同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