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笑起来,还是个小孩子。以往她小的时候,在学里是最矮的,故而对身长最在意,隔上几个月就自己拿个瓦碴比着头在墙上画线,看长高了多少,每次都嘟嘟嘴,“才长这么一点儿。”
其实阿平真不算矮,在女子中甚至算高的——但她总是和小郎君们比。姜氏想到这里,笑就有些苦涩,这假扮小郎君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这辈子,阿平还能嫁人生子吗?总是我害了她。
程平哪知道姜氏百转千回的心思,只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张罗着要带她去吃汴州有名的蟹肉蒸饼和五味炙。
姜氏赶忙拦住:“做什么出去?我们安安生生的在馆驿吃饭,说说话儿。”心里又叹气,在外面跑惯了,又考了官,若是真再让她闷在后宅,如何闷得住?
程平尊重阿姨的意见,两人就像在家里一样,对坐在榻上,一边吃饭,一边聊家常。
“伯母和婶娘是不是还时常去家里啰嗦?”
“自你当了官,她们倒是客气了,尤其你婶娘,不再提阿香阿圆。”
“那大户人家的女郎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你大伯的主意。”
程平点点头,确实看起来像大伯的手笔。
“你信里说有同僚家的小娘子……”
程平嘿嘿地笑。姜氏也就知道了——胡编的,不由得嗔怪地看她一眼,紧接着也笑了。
晚间姜氏拿出给程平做的内衣:“你身子长开了,原来的里衣都不合适了吧?”
程平低头看看,突然有点尴尬,又纳罕,明明前世跟朋友讨论胸围罩杯什么的都是平常事的……难道穿越久了,思想也保守了?或者——男人当久了,也遵循男人的言行规则,对女性生理问题避讳起来?
程平过完年,初八日正式启程赴任。
城外长亭,周通拉着程平的手嘱咐了好几遍路上小心,又道,“我们是北边人,到那边难免水土不服。我听说南边湿热,包袱里有些药饮子,你提前喝着。”
程平点头答应着。
“丸药是治晕船的,你中间走水路时记得提前吃。我有一回坐船,头晕目眩几乎吐出苦胆来。”
程平再点头。
“做官的事我不懂,你又一向有计谋,想来能应付得很好。我只跟你说‘小心谨慎’四个字。”
程平虚揽周通肩膀,又捶他一下:“我等着你高中的好消息!”
周通拍拍她的肩,“放心!总不能让你和含英落下太远。”
程平笑了。
周通掏出酒葫芦给她:“这个时候就不折柳了,喝一口北地的酒吧。”
程平不客气地拿过来咕咚了两口,用袖子擦擦嘴,对着周通笑道:“等回来,我们喝个痛快!”
周通点点头,鼻子竟然有点酸。
程平翻身上马,一手拽着缰绳,回头用拿马鞭的手对周通挥一挥。
周通使劲地对她挥挥手。
程平回给他一个招牌的眯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