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翊笑道:“托尚书的福,家父安好。家父也念着尚书,让小子替他问好。”
客套了几句,云翊呈上自己的行卷,陆允明只先看了卷首一篇小赋,夸赞两句,又问起之前县试府试的情况。
听说程平出的题目与钱粮治水有关,陆允明倒不奇怪,但听说了程平的“政绩”,又看到那本诗集时,陆允明就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听小郎君说得详细,莫非与程县令相熟?”陆允明笑问。
云翊笑道:“小子与程明府不过数面之缘,倒是家父对明府称赞有加。”知道程平是陆允明的门生,云翊适当地表达了云家对程平的支持,也是向陆允明示好之意。
陆允明点头,对其中的来龙去脉猜个八九不离十,程平八成是哄着世家大族出钱出力帮着修河认识的云朗,不由得在心里哼笑,还是这么巧言令色。
到云翊走了,看程平的书信时,陆允明就真的从鼻中哼笑出来,明明性子那般随意,偏写信写拜帖时板着脸,装成端方君子!这哪里是私信,分明是公函!他的目光扫在最后一段,才忍不住笑了。
信的末尾,程平到底说了几句闲语,“……门生买此扇时,尚有暑热;座主收此扇时,业已寒冬。门生想起家乡一首打油诗,抄录于此,博座主一笑:‘小扇有风,拿在手中。有人来借,等到立冬。立冬到了,扇子破了。’1”
陆允明轻声笑道:“促狭!”又随手拿起程平送的扇子,看到那幅雪景,不由得想起那日马车里他赌气的德行,还有回程时他说的“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
陆允明再次咀嚼这几个字,突然铺天盖地的寂寥迎面而来,让他恨不得再躲进马车内那一方小小的天地中去。
赶在县试完结时,米南水利工程完工。本县万千百姓偕老带幼站在堤坝上看“开闸仪式”。
吉时到了,穆刺史一声令下,运河开闸放水——没错,不是程平,是穆刺史。
这么大的工程,岂能不跟州府报备?开始穆刺史只是冷眼旁观着,让赵主簿随时汇报进程,后来发现这事竟然真成了!这在米南,固然是程平的政绩,但这也是泗州的事,说来也是自己的政绩……
工程即将完工时,程平揣着“工作汇报”去请领导“指导”工作。
都快完工了,还有什么指导的?都是些虚得不能再虚的事,比如“择吉”,八月一共两个好日子,是八月十六好,还是再拖一拖,到八月二十五再说?再比如请穆刺史来主持开河大典。
穆刺史笑着点点头:“我看八月十六就甚好!节日间,正合与百姓同庆。”
程平满脸歉意:“只是这样,过节时使君便不得在家团聚了。”
穆刺史道:“为了黎民百姓,这又有什么。”
程平情真意切地说:“使君拳拳一片爱民之心,实为下官等之楷模。”
穆刺史笑着看程平,这位程县令不是那种不会说话的愣头青,你听这话说得多顺耳,只是这性子……算了,到底年轻。关于杀夫案在朝里的争论,穆刺史后来都听说了,当时就惊出一身冷汗,没想到小小的案子,差点掀起大风浪,又猜测程平的背景,云里雾里的有点让人看不清。
可惜得到消息的时候有点晚,米南水利工程已经进行将半了,钱粮都已到位,不然穆刺史对拨款的事还要再斟酌斟酌。
好在那件事对自己也没什么真切的损害,他既然有背景,那便容让他一两分又如何?穆刺史又摆出了长辈的款来,温言夸赞程平,又留程平在府衙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