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忧蠹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
她猛地低下头,不再看高见,紧抿着苍白的嘴唇,将所有的屈辱、不忿、困惑都咽了回去。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后退一步,如同受惊的贝壳般,将自己缩回了冰冷坚硬的外壳里,抱膝蜷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中,仿佛要与那阴影融为一体。
高见也没有再理会她。他收回目光,望向窗外方家府邸那在暮色中更显肃穆的轮廓,眼神深处,冰冷的杀意与算计如同寒星般悄然点亮。
方家……要灭了。
他得做做准备了。
他重新拿起那本地方志,正常开始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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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幽州方氏,灭。
先是,七公子方骏,以嫡幼子之贵,骄纵日久,窥幽明地真传弟子夏忧蠹姿容绝世,心生妄念。是夜,借酒遮面,率心腹家奴数人,强闯清漪苑,欲行不轨。
太学学子高见,适时现身。其神色淡漠,视方骏如蝼蚁。方家宿老三人方震、方岳、方林,皆六境修为,闻警急至,见方骏受创,怒而出手,后不敌,方骏并诸恶仆皆仆地,筋骨开裂。
其势顿起,如渊如狱,沛然莫御。庭院之内,灵光乍现即敛,三宿老法器崩碎,护身罡气如纸破,顷刻间生机断绝,毙命当场!其手段之酷烈,修为之深湛,震慑方家上下,莫敢仰视。方骏魂飞魄散,伏地哀嚎求饶。高见未取其命,只废其修为,断其经脉,使其沦为废人,曰:“留尔残躯,观汝家覆灭。”此为方氏倾覆之肇始。
方家骤失顶尖战力,内部惶惶,外患立至。
北地四柱之一,幽州刘氏,早对方家根基产业觊觎良久,苦无良机。今闻方家内乱,族老尽殁,独木难支,刘家当即以雷霆之势出手。
刘氏精锐尽出,名曰“护卫亲眷,稳定局势”。实则迅速接管方家库藏重地、灵田矿脉、商铺钱庄。方家数百年积累之底蕴——灵材宝药、功法典籍、神兵利器、乃至维系聚灵阵运转之核心阵盘——皆被刘家以“代管”、“清点”、“供奉新主”等名目,尽数封存运走。方家子弟稍有异动,即遭刘家供奉强力镇压,或逐或囚。
其借“守望相助”之名,更凭早年与方家旁支一女,方氏三房女,嫁刘氏旁系子,之姻亲旧约,强行拥立此女所出之幼子,年方十四,名刘方继,自幼养于刘家,为方氏新任家主。
短短数日,方家基业被刘家鲸吞蚕食殆尽,徒留空壳府邸与惶惶族人。所谓联姻,实为鸠占鹊巢之毒饵;所谓外孙,不过刘家巧取豪夺之傀儡。
这一切,不过短短七天而已。
就好像背后有什么人,窥破了方家所有的破绽,然后一击致命,将方家都玩弄于鼓掌,一座千年世家,就这么毁于一旦,名存实亡。
虽然方家还在,但所有底蕴,都已经被刘家吞并了。
与此同时——
刘府,万象楼。
此楼取“包罗万象”之意,乃刘家宴请最尊贵宾客之所。此刻楼内灯火辉煌,明珠映彩,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巨大的雕花紫檀木圆桌上,珍馐罗列,灵酒飘香。
刘家当代家主刘擎苍高踞主位,其左右分坐着数位气息深沉的长老,以及那位刚刚被扶上“方家”家主之位的少年刘方继。
少年脸上带着刻意维持的恭谨,眼神却有些飘忽,显然尚未适应这骤然而至的“尊荣”。
刘擎苍满面红光,端起一只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酒杯,朗声笑道:“高贤侄,这一杯,老夫代刘家,更要代我这外孙,敬公子!”
一时间,席间溢美之词不绝于耳,感谢之语此起彼伏。刘家众人笑容满面,觥筹交错,将高见奉若上宾,仿佛他真是为刘家立下不世功勋的盟友。刘方继也在刘擎苍的示意下,怯生生地起身,向高见敬了一杯酒。
然而,就在这看似宾主尽欢、一片和乐融融的盛宴之上,侍立在高见身后的夏忧蠹,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悄然升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窝投下淡淡的阴影,遮挡住了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