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与冯保也都明白了此话之意。
根据王宗沐这番讲述,明眼人一琢磨就是第二种可能性较大。
因为一个商人、一个生员,若假借次辅长子的身份,将一众生员、举子,还有教坊司的左司乐都骗了,难度甚大。
大家都不是傻子。
不可能就听一句“内阁次辅长子吕兴周组织了一场酒宴,你来不来”,便连调查都不调查,就来参加宴会了。
特别是教坊司左司乐许三娘。
她作为教坊司的乐官,很清楚让官伎在私人宴席上表演是什么罪过,性质严重,是要被充军流放的。
她为了五百两银子冒这个险,有些不值。
并且她不可能听对方一言,就对酒宴的组织者是吕兴周深信不疑。
张四维声称“第一种可能性大”,不是他想不到这些,而是在为吕调阳开脱。
此案若接着查下去,查实吕兴周倚仗父权,令官伎在私人宴席上表演,吕调阳必然会被重罚。
这种教子不严罪,足以令吕调阳致仕,甚至晚节不保。
明白过来的小万历想了想,看向张居正,道:“元辅,你以为此事应如何查?”
沈念眉头一皱。
他猜测,张居正定要说以大局为重。
因为当下的内阁离不开吕调阳。
虽然可选六部尚书补进内阁,但六部尚书的空缺还要寻人来补,易影响新政。
自正德朝以来,大明朝的内阁阁臣都是不会轻易调换的。
张居正大步走出,拱手道:“臣以为,应以大局为重。”
在国事面前,张居正向来都是一个懂得变通之人。
只要为了新政,他可以对许多违背大明律的事情,视而不见。
这一刻,沈念眉头紧锁。
此刻的他若拿出汤显祖写下的证据,恐怕已无大用,此证据太单薄,不足以证明吕兴周的清白。
一旦查出吕兴周有问题,内阁就要缺一根顶梁柱了。
外加吕调阳一心想要请辞,小万历与张居正都不愿此等情况出现。
小万历微微点头,道:“对,应以大局为重。”
听到此话,李宗沐立即拱手道:“臣知晓该如何做了!”
王宗沐若让吕兴周无罪,方法甚多。
比如:可称张园内的官伎实为教坊司刚刚脱籍的歌伎,已与教坊司无关;然后称此事乃是丝绸商李文来与生员封永共同谋划,将大事化下,最后将参与的举人、生员、商人全都训斥一番,此事也就结束了。
就在大家都以为此事将盖棺定论之时,礼部尚书兼翰林学士马自强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此案不可如此办。吕阁老向来清廉持正,其子吕兴周也未有过恶名,不可能做如此奢靡之事。若搪塞过去,将大事化小,反而坐实了吕兴周倚仗父权召官伎去私宴之罪名。”
“这只会使得吕阁老名声受污,臣建议,一查到底,还他们清白!”
听到此话。
张四维率先开口道:“马尚书,此处并无外人,我就直言了!”
“我也相信吕阁老,相信他的儿子,但此事若真查出是吕兴周的主谋怎么办?即使是别人借他之名召来了官伎,科道言官必会弹劾,吕阁老仍会请辞。吕阁老若致仕,内阁怎么办?朝廷怎么办?孰轻孰重,你掂量掂量!”
“无须掂量,国法高于一切,必须一视同仁!”马自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