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这模样,李长风自顾自的点上一支,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我父母都是基层人员,一个在焚化场抬尸体,另一个在社区医院当护工,勉强算半个医生。”
他望着远处薪轨山的灯光,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他们从我出生就砸锅卖铁培养我,把攒了一辈子的贡献积分全花在检查官适配训练上,我这才勉强考上检查官,分到到了最边缘的e13区。”
程野没说话,静静听着。
“从我21岁到现在,整整爬了十年才调到b4区,每天不是在检查站盯屏幕,就是在巡逻路上,别说是其他省份,就连城市外我出去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他自嘲地笑了笑,弹掉烟灰,“有时候挺羡慕你们的,能在荒野里跑,能见到不一样的庇护城,每天都有新故事。”
“另外一些时候呢?”
“挺庆幸的。”李长风答得坦荡,“比如收到幸福城被母源入侵的消息时,就觉得能安稳站在这楼顶上抽烟,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两人之间既无利益纠葛,也无立场冲突,没有任何必要说假话。
程野笑了声,幸福城的人羡慕薪火的安稳,薪火的人羡慕幸福城的自由,可真让双方换一换,未必就能活得比现在好。
“那你父母现在?”
“都死了。”李长风抿了抿嘴唇,“我当上检查官第二天,我爸就累倒了,是积劳成的绝症,没撑过一个月。最后是我亲手把他抬进焚化炉的,就是他守了半辈子的那个炉子,烧得特别旺。”
“我妈走得更惨,她就是个社区护工,总爱管闲事,谁家有个头疼脑热都跑过去看看,结果被感染体抓伤了胳膊,回来时还笑着说没事,第二天就开始发热,我眼睁睁看着她眼睛变红,情绪开始焦躁.”
“当时没药可治,规定也不允许留活口,最后是我端的枪,一枪爆头,省得她遭罪变成怪物。”
“节哀。”
程野顿了顿,最终只能从嘴唇里挤出来两个字。
“没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李长风摆了摆手,“人活着,就是为了个念想,我爸妈一辈子没别的盼头,就想让儿子穿上这身制服,在检查站里有个安稳前程,不用像他们那样在底层熬日子。”
“不过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想着有朝一日能爬到a区的检查站,在那里拿到外勤通行证后,洒脱的离开薪火庇护城,去追求我想要的自由。”
“自由?”程野挑眉。
“是,想去看看没被圈起来的太阳。”
李长风眼里忽然亮起光,像藏着颗星,“听说荒野的星星比庇护城亮十倍,还能看到几十年前巨物接近蓝星时留下来的些许痕迹,说不定就藏着彻底解决感染源的方式!”
说着,他抬起头,扬了扬下巴,“嗯,不像我们坐在这,就只能看到几颗零星闪烁的星星,还没薪轨山的轨道亮呢。”
话音落下。
天台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直到李长风抽完一整根烟,将烟蒂摁在手边的垃圾桶里,“走吧,回去之前,请你去吃点我们薪火城的美食,这里可不像你们幸福城,天天只能喝营养浆。”
“那就却之不恭了。”
程野倒是不饿,而且刚吃了顿好的,也没什么渴望的。
但对薪火的饮食条件,他确实有些好奇。
回到检查站前,骑上飞翼突击单元,两人从天而起。
纵然是核心区,也没有晚上营业的商家,但李长风却熟门熟路地将他带到b4区的职工食堂。
有点像是大学食堂,大半夜里面还有四个窗口开着。
“阿姨,给我们来四份炒菜,两大碗米饭,再来一扎冰镇果汁。”
“好嘞!”
窗口后系着围裙的阿姨应下,接着便是燃气灶开火的声音。
这么豪?
程野愣了下,却看到李长风露出肉痛神色,想来这一顿应该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