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娘闻言,只好叹一口气,过了一会,又道:“既如此,我提前跟娘子说一声——到时候不要付我工钱了,世上没有事情不做,还要给钱的道理!”
宋妙却没想到程二娘这样怕自己这个雇主吃亏,忍不住笑道:“外头有那不知道的,听得二娘子说话,怕是还以为你都被我盘剥成什么样了!”
又道:“我自有安排,闲时只当休息,日后有得你忙的。”
两人说话间,眼见那雨水眼由小转大,逐渐如同瓢泼。
程二娘一时担忧,道:“这样大雨,那韩公子原说来吃饭,也不知来不来得了。”
宋妙闻言,只踏出大门门槛,走到檐下,正要说话,却见远处雨水冲刷,哗啦啦大雨之中,一人执伞而来。
极大、极厚实的一把油纸黑伞,把那雨水尽数遮挡伞面,复又倾泄而下,如半扇圆形幕帘将人包裹其中。
来人行步很稳,穿一双长靴,踩着地上积水却不飞溅。
待人走得近了,宋妙才看到他身穿劲装,脚下绑腿,左肩背个包袱在身后,左手还提了个不小的油布兜子。
这样大雨,再如何好用的伞,再如何长的靴子,都不可能护得周全。
眼见此人上裳下裤都湿了不少,明明冒雨而来,行动间却全无狼狈,也无半分局促躲闪,自有一种“随他淋去”的随意。
宋妙站在门口这几息,湿气水汽交汇,身上衣服便有了潮意,忙后退一步,又等了一会,方才招呼道:“好大雨,公子远道而来,辛苦了——早晓得说一声,改个日子也是一样的。”
来人自然是那韩砺。
他远远就见得宋妙,面上早带笑意,方才走近,就叫一声“宋摊主”,等听完那一番话,又回道:“改日有改日的吃,今日有今日的吃,岂能混为一谈?”
宋妙不禁莞尔。
她见人进了檐下,欲要收伞,顺手就去接了过来,给他抖了抖伞上水滴,半靠在门后,又请人进门。
韩砺进了屋,见屋子里人人都在堂中,先向程二娘行礼,同那小莲也打了个招呼,复才把手中油布兜子递给宋妙,道:“不好空手上门,只带了些小物。”
宋妙双手接过,道了谢,却是道:“家中没有男子衣服,韩公子这一身……”
韩砺道:“我自拿了干净衣服,只要借一间空房。”
他说着,便把左肩上搭着的包袱卸了下来,放在一旁条凳上。
那包袱碰到条凳,发出一声钝钝的响,倒像是里头装了什么重物。
等韩砺把那包袱打开,里头锛、锤、凿、刨等等器具,一应俱全,全是木工所用。
他道:“昨日拖程家娘子帮忙捎回来那信,宋摊主看了不曾?我要些木板、木料,只说得仓促,不知能找多少。”
宋妙道:“我爹娘房中本来床下就塞了些木料,只不知道合不合用、够不够用。”
又忍不住道:“公子在府衙中辛苦得很,难得得闲,过来做客,不必这样麻烦……”
她话音刚落,韩砺却道:“我所学不多,旁的拿不出手,便有能拿出手的,宋摊主也不稀罕,独这木匠手艺是自小学的,从前在乡下,纸墨钱都是靠着给人做柜子、家具攒下来的——如今不过来家做几张桌椅,你若不要,我也没有旁的能来换热饭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