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屠户一边说,一边起身,已经要送行模样。
至于一旁那管事,更是已经上得前来,扶着那交椅椅背,一副要帮着拉开椅子,请他快快起身出来的样子。
面前那茼蒿生生翠翠,眼看已经到了嘴边,芥末子山葵辛辣气、茼蒿的草辣香冲钻进了鼻子,还一口都没来得及吃,另有刚送来的菜色单子就摆在桌面上,刚刚看了,全是他想尝的。
项元一手抓住桌沿,一手撑住椅座,屁股使力,用力往下坐,把住交椅不肯放,又忙冲那管事的使眼色。
后者哪里晓得自己主家一下子变了想法,还以为嫌弃自己做得不够像,索性一把拉起项元胳膊,就要往外拽,口中道:“爷,走罢!下回再来!还怕朱员外下次不请咱们吃饭么?”
眼见场面都要不可收拾,项元到底有急智,忙道:“你且住!且住!我方才想起来!今日早上约了小董在南门外交一批货,时辰约得晚,正好吃完,还能休息一会子才去!”
又用力掰开那管事的手,撵他走,道:“吃你的早饭去,我心里头有谱!”
管事不免迷茫——何时约的小董?小董又是谁?交什么货?我从早到晚跟着你,怎么不知道?
而那项元早不理会,人还没走,他已是忍不住夹了爱菜吃起来。
生拌出来的茼蒿,完整保留了那蒿草的清凉味,一口下去,味道直冲鼻腔,简直要穿透天灵盖。
爽脆、呛辣、清新,吃起来咔嚓咔嚓的,香油和醋柔和了那股清苦味,只有浓浓香气,甘味,同淡淡苦味,特别清口,特别开胃。
项元猛猛吃。
朱屠户也在吃。
两个人吃着吃着,听着边上声音,都觉得自己一旁好像坐着只吃草的大兔子在抢食,抬头互看,就见对方都是一筷子草送到嘴里,嚼嚼嚼,青草迅速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一盆吃完,根本不够,但来不及再点一份,下一个菜已经上来了。
这一回是叉烧酥,外皮酥松香口,内馅咸甜交织。
随后是一小小碗山胡椒油拌素面,麻麻的,辣辣的,拿那山胡椒油的特殊辛香去衬那麦香。
继而是一份猪血韭菜汤,胡椒末给足,猪血紧嫩,甚至有点“脆口”,韭菜甜。
……
……
直到收尾,用的是绿豆糕,冰冰凉凉的。
很清爽的纯绿豆味,甜得很舒服,带着奶香,并没有一点粉感,全是润的感觉,含在舌头上,像衔了一小勺春雪,被口中热气一煨,几乎是瞬间就消融、散去,只有奶香同绿豆清香在嘴里久久回味。
十二三色吃食,各有各的吃头,各有各的特色。
虽然每一样只有少少的一点,奈何品种实在多,尤其朱、项二人中间又补了不少分量,到了最后,俱都吃得有点不能动弹。
饶是如此,等放下筷子,慢慢拿那菊花茶清口的时候,项元分明打了一个大大饱嗝,还是忍不住道:“其实还能再吃一笼虾饺同那凤爪,再来几口生拌茼蒿……”
朱屠户却没敢再让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