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幼时历经坎坷,哪怕后来求学,也并非一帆风顺,从来不是那等不堪受挫之辈。
世上哪有那么多顺遂事?
有管不了的,那就有管得了的。
与其在这里唉声叹气,自怨自艾,不如先去管那管得了的。
只要抖擞精神,一步一步来,便是不能立大功大业,也当能做一块堤坝基石,扛水顶浪,无愧于自己良心。
想透了这一点,他的心总算松了些。
正到个转弯的位置,忽见迎面一间颇大的南北杂货铺子。
那铺子外头摆了个大大的新货招牌,招牌边上还特地挂了灯笼,映得“头水紫菜”几个白字十分明显。
韩砺顿时勒了马。
如果不出意外,都水监的调派很快就会安排下来。
只要岑德彰不蠢,闵夫子又舍得出力,那么出发滑州,应当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自己跑惯了的,无所谓,但那宋摊主一个小娘子,为了帮忙,要跟去那样艰难地方,实在可怜。
吃也比不得京城好,住也没好地方住……
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什么都不做吧?
他寻了块水浅位置翻身下马,进那铺子里头找了个伙计,也不问什么价,只问什么东西轻便好拿,方便煮制,又不占地方。
等再出来时候,韩砺身后又多了一个包袱。
一则带了东西,二则也要通知事情进度,等到进了朱雀门地界,他的手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捉着缰绳,打着马便往酸枣巷的方向跑。
跑到巷子口,天色早已尽黑。
虽头顶月亮被乌云所遮,全不露脸,看不出具体时辰,但心中算一算,也知眼下只晚不早。
跑到此时,人疲马倦,韩砺犹豫半晌,还是继续打马往前走,暗想:只看一眼,要是那门缝里没有亮光,我便不要吵扰,立时回去。
这般想着,那马重重踏着水到得巷尾,还剩五六十步的时候,却又慢了下来——却是缰绳被他不自觉出力扯住。
那马慢得十分明显,但不知为何,那韩砺却未察觉,只拿眼睛远远朝着那宋家食肆望去,心中难免又想:其实一眼未必能看清,要是后院点灯,但前堂不点……
还是多看几眼。
及至转过弯,还有二三十步距离,见那食肆敞开两扇大门,透出昏黄油灯光亮,里头又传来挪动桌椅声音,韩砺的手一下子就放开了。
那马匹得了松懈,足下快跑一阵,不多时就到了前方门口处。
深夜深巷,马蹄声自然明显。
没一会,便有一人举了灯出来。
烛光虽然有油纸遮挡,依旧被风吹得闪烁,又是细细灯芯,烛火只有黄豆粒一样大小,其实看不太清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