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见那鸡端上来,外皮不油不亮,就知道差点意思,尝了一口,果然鸡肉偏干,又带一点腥味,幸而腥味不重。
等抬头一看,那韩砺刚吃了一块,就挑眉道:“这鸡有些可怜——若是能落到宋摊主手上,恐怕死也能死得香上不少。”
宋妙不免笑道:“是我选错了店。”
韩砺却道:“是我点错了菜,白害了这老鸡性命。”
又道:“平素我吃不太出来,而今吃惯了宋摊主的手艺,只觉得这鸡味不正,却不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宋妙便道:“这鸡宰杀之后,应当放了有一阵,又没有及时腌制,等到烤好,还再放了一阵,我们来了,又不拿炭,而是用明火复烤,肉汁就少,吃起来也柴,酱味压不住,腥味也就出来了。”
又道:“其实最要紧是鸡好,手艺倒是其次了——等我家食肆开起来,寻到合适的匠人,也在后院置个炉子,自己拿来烤肉吃,不独鸡鸭好吃,其实烧鹅、烤肥鸽子,也自有一番滋味。”
“肥鸽不说,吃了就知道,先说那烧鹅,我有一门料汁,把肉腌透了,到时候鹅皮极酥脆,选合适的鹅,肉不会过厚,又饱满,又紧实,咬下去是软中带肉嚼感的,肉汁会很足,不用蘸其余调料,也不用酸梅酱,撕下来时候自己就会淌肉汁。”
“到时候拿那腌烤出来的肉汁蘸肉吃——我给公子让一条鹅腿,若是要脸,藏起来捉着连皮带肉拿牙齿扯着吃,不吃得龇牙咧嘴的,都对不起那条香腿……”
她说着说着,虽是在外头,声音压得很低,眉目间却是神采飞扬。
韩砺认真听,听完,忍不住问道:“我只能得让一条鹅腿么?”
宋妙一愣,笑道:“给公子留一整只!”
因那韩砺又问炉子,宋妙就把要求简单说了,又道:“那炉子最好够高,当中可以拿什么东西隔一隔,要是烤小的,可以只用一边,炭也好,柴禾也好,都能省不少,要是烤大的,也能多挂得住几只……”
两人都不讲究什么食不言,说说笑笑,味道再寻常都能多忍一忍了,就着说话就吃了下去。
等到其余菜色也上了,滋味虽然不怎么样,份量却是挺大,又兼店家殷勤,态度给得足足的,想到那价钱,更是连毛病都不好意思挑。
眼见吃得七七八八,菜却还剩不少,韩砺就道:“吃不下也不要勉强,左右都是公筷,又是好好的整肉,我叫店家拿竹盒装了,再点两个新菜,一会带回去给孔复扬——这两日他累得厉害,只怕现在已是起来了,正好早午做一顿。”
正说话间,才要叫店家,却听得门口处一人连着叫了好几声“婶子”。
那店家刚把客人送出门,闻言,却是叹了口气,道:“娃儿,你这两日来好几回了,我是当真没见过你说的这个人,前几日也有好几拨人来问,外头还挂了告示,给出那么重赏钱,我要是晓得那人下落,难得机会,难道有钱不赚?”
又劝道:“才丢了人,还不知道怎么丢的,你也只是个小的,别在外头乱跑,小心又给拐子捉了去——回家去吧,外头找人有大人找,跟你这孩子什么关系!”
那小孩沉默了一下,道了声谢。
过了一会,却又响起了他问话的声音。
“阿公、阿婆,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个画像上的这个人?是个小孩,他长得挺白,这里,鼻子上有一颗痣,走时穿的衣服是蓝色的……”
声音不大,但问得很卖力。
“阿公”、“阿婆”两个老人都说没见过,还又劝他道:“你一个孩子,怎么跑来外头问这个,只怕一会就要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宋妙回头一看,因后头就是开着的门,轻易就见得个小儿身影。
两个老人走了,那小孩却没走,而是又举着手头画像,迎面找上了一个路过的小贩。
这一回却没那么走运。
那小贩许是生意不好,许是挑着东西不耐烦,或许也有脾气不甚佳,没等小儿问话,就不耐烦地嚷嚷道:“走开,走开,别挡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