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砺手提灯笼,自然而然就走到了右前方。
但他刚走两步,便又站定脚步,回身来等,看宋妙已经跟了上来,几乎并肩,方才继续向前。
他把那灯笼又朝左边伸了伸,更好照路,口中聊起次日安排来。
“咱们明日都是第一天上工,早饭时辰又赶,如果来不及,千万要说,凡事都是能商量着来的,把饭点往后挪半个时辰也行,设法从城中捎买一点吃食过去也行,不怕支应不过去。”
“我也是头一回操持这样大场面,其实卫州募到了不只这八百人,可一则船只运力不足,二则也怕突然上手,人太多,掌控不过来,故而特地将人排了期,分批来到。”
“孔复扬一早就来跟我说,只怕大家没有经过事,他自己也没有经过,想多叫几个掌过事的熟手帮忙盯看,我请卫州来的张家几个管事在后头提点,又让把人丁集合时间也分了批——总归只要顺利把这一天过去就好,后头再慢慢总结错处、对处也不迟。”
“前头如此,你后头伙房自然也一样。”
话里话外,虽未明言,全透露一个意思——你且看,我都这样偷巧,大家一样偷巧,你也不要太过紧逼自己。
宋妙也不推辞,一口应了,道:“公子放心,要是赶不及,我不会强撑,否则忙中出错,反而不好。”
又道:“我今日问过了,因是头一天,大家都振奋得很,很想表现,我们且先估计着来。”
两人商量一路。
官驿前堂跟后院相距并不远,韩砺开头还领先小半步,走着走着,变成了并肩,再往后,却是越走越慢,又细问了人力、物力有无旁的缺少。
因见时辰实在不早,虽然仍有许多话想说,到底知道明天事忙,不敢耽搁人太久,老实把人送到了门口。
临到告辞,他忽然道:“上千人的吃食,虽说分早、午两批,你们到底才二三十人,做起来难免辛苦,那个晚上的添菜,如果忙不及,就不要做了。”
又道:“汤也好、菜也好,孔复扬不过嘴馋,你不用理会他,将来回京,随便给点什么堵那张嘴就行。”
这话他先前就说过一次,此时再说,宋妙自然承了这番好意。
她道了谢,进门之后,正要去摸火引,却是面前一亮,原那韩砺人在门外,把那灯笼探进屋中,高高举起,给她照明。
宋妙点了灯,返身出门,送了他几步,等到停步时候,因见人回头看自己,不免笑了笑,忽然道:“韩公子只说不用理会孔公子,那你自己呢?”
韩砺怔了一下。
宋妙又道:“我若是忙不过来,自然罢了,可要是能腾得出手,公子自己想不想吃的?”
韩砺张口欲言,不知为何,竟是犹豫。
宋妙却没有再等他回答,只笑着点一点头,返身回了屋,把门掩了。
而韩砺定在原地,只觉那关门的缓缓一声,似乎轻轻打在了自己的心上。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宋妙就已经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