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复扬一愣,忙道:“我只是来送个文书的啊!”
韩砺已经走出去几步,此刻回头看他,道:“来都来了,我要去找岑通判,这里你不坐镇,谁人来顾?”
说完,也不等回复,继续向外而去。
而那孔复扬本来还要嘴上再抱怨几句,等听得“坐镇”二字,犹如腰上栓了千斤顶,一下把他连屁股带人,重重坠到了椅子上,嘴巴也跟给浆糊黏住了似的,再说不出一点象征性推脱话来。
他心中暗想:哪里就能用到“坐镇”这样说法,不过此时除却我,好似,当真,那什么,也无旁人更合适来暂代正言一二了,嘿嘿。
韩砺出得门,径直去了后衙。
他找上了岑德彰,打过招呼,说明一番前头进度,复又道:“而今形势,箭在弦上,最好明日就把仵作召来对证,再安排人力,等有了证据,一息不等,连夜先将丁都头捉了,得他口供,去拿钱孔目——不知官人以为如何?”
岑德彰听说拿丁都头,自无二话,等再听说拿钱忠明,却是犹豫一番,问道:“正言,而今情况,等拿了钱忠明,你们待要如何?”
一边说,一边去看向身后幕僚。
那幕僚却不看他,只看韩砺。
韩砺与其对视一眼,道:“不是我们待要如何,抓了人,审问、取证,最后犯了什么罪,当用什么律,就如何处理——不过依律办事,哪里是我能左右?”
岑德彰脸上一下子有点难看起来。
吏无好吏,更何况钱忠明这样混迹多年,轻易就翻云覆雨的老吏。
哪怕不抓,不审,他都已经可以给对方列出来好几样摆在台面上的罪名来。
监主诈取财、诈为官文书、受财枉法、坐赃,要是数罪并罚,光是前两项,最轻也要杖责二百,流放沙门岛,一旦认真些,必定不是绞刑,就是一个秋后问斩。
“正言,他后头是……唉,消息要是传回京城,一旦京中来了人传信打招呼,我怎么好置之不理?”
岑德彰叹一口气,道:“前几任官,又岂会没有一个晓得他罪行,没有一个动手对付?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任出过手,有一回都已经把人停了职,正要翻他旧账,可满州衙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漏风的,最后给他早早知晓,一番运作,京中来了信,不得不又复了原职……”
“为什么要叫他知晓?”
“如何能不知晓?州衙上下,巡兵、衙役、差官,哪怕杂役,都会走漏风声,我总不能自己去抓吧?要是能一口气处置了,硬着头皮,木已成舟,我还能装作错了手,一旦叫他提前得知,财可通天……”
“官人手里,难道只衙门人能用?”
岑德彰一愣。
韩砺道:“三月间林知州告假奔丧,一应军政事宜转给通判代管,又不是调兵,不过日常事务,厢军难道不能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