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当时主母笑得温暖,我还是和长兄一起帮忙维持了秩序。
可帮了几天下来,却见主君果然不求回报,他甚至把很多流民安置到了别人家中做佃户,还帮着谈了佃租——只要能活人,他并不在乎这些人活在哪儿。
我问主君,如此破家舍财不求回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但主君说,他做事其实都是索取了回报的,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
看人们眼里有了光,自己心里也得了安,这便是最大的回报了,人活一生,不就为了心安吗?
为了心安?
主君说,他是个任性的人,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因为‘老子乐意’……幸好,他的妻子和兄弟们也愿意陪着他任性。
那时我便知道,我当助此任性之君。
我向来有些愚,一直都没能找到立身之本。
但前日主君说,让一群平凡的人,做着平凡的事,却一同成就非凡的伟业……
我心里似乎一下子便通透了,也明白了左夫人所说的念头通达是什么感觉。
主君当然是非凡之人,左夫人、关云长、张益德、贾文和……主君身边的人其实都是非凡之人。
但主君任性,他希望这天下皆是凡人。
这天地不仁,所以人要有仁。
主君任性,他要换个仁善的天地,一个能让凡人真正能做平凡事的天地。
一个不再需要非凡之人的天地,一个平凡而正常的天地。
这才是非凡的伟业。
我想,我知道一生之志了。
常山赵子龙,要做个凡人。
……
五月下旬,我跟着几个渡工带着楠竹漂过了黄河。
高唐的黄巾没有在河道上攻击我们,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黄河渡工都是这样运作的。
大部分时候,渡工是带简牍过河的,比如为商贾传讯,或是帮豪族通信。
越是通讯断绝,传信就越值钱。
有时候也带一些贵重商品偷渡——这是为了帮商贾们避税,同时也避开劫掠,毕竟渡口兵士向来与贼寇没区别,都是明抢,抢多抢少而已。
漂到高唐北郊的河岸边时,有贼人拦路搜检。
这也是正常的,无论是贼人还是官府,都是要搜检的。
这次过河的竹筒中全是简牍,确实是两地商贾间的传讯,也有几封豪族家书。
贼人们也没必要抢劫这些玩意,毕竟没送到地方的时候渡工们是收不到钱的。
在渡工们掩护下,我过去得很顺利。
但我没想到,刚过了河,来到济水岸边,正准备渡过济水时,竟然有人认出了我。
那是张尧。
他便是现在的张余,高唐黄巾的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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