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苏泽也知道,改漕为海可不是登辽海输那样的小事,漕运可真是“百万漕工之所系”!
改漕为海,从来就不是一个经济问题,而是一个政治问题。
这大运河沿岸的百万漕工,和元末聚集在黄河附近的百万修河劳役一样,要是砸了他们的饭碗,也闹出一个石人一只眼出来,那大明国祚可要扣光了。
这种涉及到国本的大政策,就算是用金手指,需要的威望值也是海量的。
改漕为海要改,但是要慢慢改。
比如泇运河这种改革,从整顿运河黄河开始,将一部分劳动力转移过去,然后逐渐疏通漕运,降低成本。
再从小量的货物开始海运,提升航海技术,降低航运成本。
这就不是一个奏疏能做完的事情,这就需要不断的修改政策。
而之所以奏疏被徐州籍官员反对,苏泽也明白原因。
如果修通了泇运河,那漕运就绕开了徐州。
大运河可是一条黄金水道,如今大明最繁华的几个城市,都是坐落在大运边上的。
而历史上也是,自从泇运河修通后,徐州失去了漕运枢纽的地位,经济地位不断下降。
等到了民国,徐州就剩下军事要地的价值了。
对于这件事,苏泽也无可奈何。
一座城市的兴衰起落,也和历史发展有巨大的关系,沿海地区的崛起是历史发展的趋势,海运取代漕运也是生产力发展的必然趋势。
但是如何让这些城市在衰落中保持稳定,或者找到新的发展方向,这就很考验执政者的智慧了。
而徐州这座秦汉古城,除了漕运之外,更重要的就是煤炭资源了。
清末的时候,李鸿章设立徐州利国矿务总局,是中国近代首批官办煤矿。
徐州不仅仅煤矿资源储量丰富,质量也很高,主要是含硫量比较低的焦煤。
而徐州距离登莱不远,也在运河漕运边上,如果能开采高质量焦煤,正好可以用来给登莱铸币。
铸币带动燃料需求,开矿带来技术需求,再产生运输需求。
这就是一个完美的,可以互补的区域产业集群,只要发展起来,就能成为大明新技术发展的中心。
当然,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苏泽需要做的是洒下种子,然后呵护这个种子生根发芽。
而随着一月过去,苏泽在二月就要成婚了。
苏泽穿越以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但唯独对婚礼产生了恐惧。
无论古今婚礼都是极其折磨新人的一件事,而苏泽迎娶的是当朝阁老家的侄孙女,是诗书传家的名门淑女,婚礼的流程更加复杂。
苏泽都想赶紧上一份奏疏,要求简化婚礼流程。
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民风民俗可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改变的。
真的要移风易俗,还是要社会发展才行。
——
通政使李一元,最近心情一般。
年前被苏泽惊吓,李一元连续上了三封辞呈,但是都石沉大海。
李一元对苏泽上疏已经产生了生理性的恐惧,但是他又怕苏泽的奏疏闹出风波自己却不知道,所以一边命令属下一定要将苏泽的上疏交给自己看,一边又害怕见到苏泽的上疏。
今日刚刚到衙门,手下就送来两封苏泽的上疏。
这个月不是已经上过一次了吗!
苏二疏怎么变成苏三疏了!
李一元心中怒吼,这一个月两封上疏,都已经将朝堂搅得不得安生了!
如果一个月三封奏疏,自己还活不活了?
李一元小心翼翼的打开奏疏。
两份奏疏,一份是赞同涂泽民重启登辽海输的奏疏,一份是赞同王之桓报纸上的文章,修造泇运河的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