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浩瀚的神圣净土,古岳连绵起伏,片片大湖涵蓄万千。
流光净洗,云水空明,楼阁观宇在霞蔚中若隐若现,偶然露出华美而精致的飞檐斗拱。鹤群在水雾深处振翅,唳声刺破重重山湖,清澈异常。
从极天至高处往下看,整片偌大净土的造物都在围绕着青藤错落,湖山拱卫,飞岛簇拥,恰似玉盘乘露,说不尽的磅礴壮美,华丽自然。
此刻。
撑天的青藤下,在灰衣道人似笑非笑朝左右问了句后,原本还略有些响动的周遭登时静住。
一个个青袍玉带,大袖翩翩的道人们侍立在青藤周遭,他们只是寻常的呼吸吐纳,口鼻那两道长气就宛若白龙,腾挪移动,灵活自若。
灵炁如蛇蟒起伏,道道山湖精气随着他们的动作而动作。这群恭敬侍立的道人即便一动不动,都无时无刻不在引动天地异象,这是金刚境的极致表现,更是难得的道成肉身境界!
“既然是神足通法主,那就更不能留了。”
静默了刹那,一个挺俊英逸,丰神满足的道人挺身开口,他先是朝那青藤下的灰衣人深深一稽,旋即才恭敬开口:
“我等与南禅宗本是积怨久深,弟子认为,当以雷霆手段行绝杀之事,彻底抹了千年的后患!”
出言的道人森然一笑,头顶一团玄气也如海潮暴动,发出滚滚雷鸣之声,震得千山万壑都发出应和,幽幽而鸣。
“如你所言,也正该如此。”
青藤下的灰衣道人,也便是青神观观主罗远真微微颔首,眉宇间露出赞同意味:“两家恩怨既不可化解了,便应行雷霆手段,一了百了!”
“弟子愿为观门效劳!”那先开口的道人瞬间大喜过望,头顶一团玄气也愈发暴动起来,隐隐牵扯地天象流动:
“弟子愿去那片荒野,将无明和尚的人头亲手摘下,以报师恩!”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也瞬间应和请命,一些皱眉的,还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抢先一步,率先答出来。而在一片纷纷中,角落里却有一人,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那是一个青色道服,宽袖麻鞋的年轻道人,双目明亮有神,开阖间若电,通体云气氤氲缭绕,给人以纤尘不染、高邈出神之感。
“雨灯。”
一直面上含笑的罗远真忽然开口,他敲了敲指节,将所有声音都压下去。
万籁俱寂中,罗远真看向那刚才摇头的年轻道人,温声问道:“你方才为何摇头,是何缘故?”
“只是有一个疑惑。”
雨灯先是一愣,旋即恭敬打了个稽首,如实开口:
“既然是神足通的法主,如此真佛子,身畔怎会没有为他护道的僧人?依照弟子拙见,便是几尊命藏也不够。这种能延千年气脉的,理应是在净土深处被好好养护,由人仙亲自教导,生怕一个不慎夭折了的。
怎能大摇大摆下山行走?”
“你担忧的是?”
“弟子担忧这是个诡局,是两方有意使诈,借机来行伏杀之事。”雨灯低头道:“还请老师明鉴,此事不可不防。”
那传来无明显露神足通讯息的,不是别人,正是南郑的一方世家。
雨灯在此前从未听过任何关于神足通的讯息,虽然亲眼透过水镜见了神足通的威德,但心头疑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
“你和广慧一样,都是多疑的人啊。”
罗远真忽得晒笑一声,长袖起身。
此刻,撑天的古老青藤缓慢一震,如虬龙般的枝干从云气中垂落,将一只小巧的青皮葫芦坠下来。
众弟子茫然看着罗远真将葫芦摘在手心把玩,一脸不解。
“弟子间下山游历是常事,互相截杀,也是常事,不过是成与不成罢了。据我知晓,那无明早便修成了神足通,在遍净天人体的造诣上,也算有过人之处了,只是广慧一力将其瞒了下来,连带着金刚寺方丈,都不知晓……”
罗远真俯视着手中的青葫芦,鱼虫似的纹路在葫身诡异蔓延,像古老神殿里那些因风化而斑驳的残缺壁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