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都是温暖和难过,恍惚间分不清面前的是沈灵还是妈妈,总之都是那么美那么好,让人想靠在她怀里,让人想说些什么。
田折脑海里一片空白,如同幽冥中归来的魂魄失去了记忆。
他握住她的手,悲伤从心底涌起来,就像是潮,黑色的,铺天盖地的潮。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这样的难过和幸福都捶打着胸膛,像海潮一样击打着胸膛,疼痛又快乐的,几乎想让人不顾一切的嚎啕大哭。
他想说自己这些年真的很难过,很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想说自己真的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了,但怎么跑,都好像跑不过注定的那个结局。
他还想说……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只是紧紧握住沈灵的手,像个白痴一样无声的流泪。
那么温暖,又那么熟悉。
在妈妈死后,田折好像终于找到了另一个可以哭泣,可以倾诉的人。
真累啊,他真想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这一辈子所有吃过的苦都倒豆子般倾诉出来,一句话一句话讲出来。
从家世败落,从离开江南,从妹妹患病开始……那些过去的空虚的影子,难过和郁结,他都想哭泣着讲出来,然后心里满满的都是欢喜。
真好。
他觉得真好……
胆小鬼连幸福都会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有时候也会被幸福所伤。
可再一次的,他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自己不再是无所从来无所从去的一个人……田折从来都是个软弱的孩子,但在妹妹面前他只能用铁把自己武装起来,让自己像铁一样坚硬,好像自己一直都是那样,是比铁更坚固的依靠。
真好啊……可以毫无保留的哭泣,可以**裸的软弱,他等待了那么多年,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良人。
“对不起。”田折喉头颤抖,带着哭腔说:“真的很对不起……”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本不该哭的,但还是忍不住,
都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为了给妹妹治病,如果不是他盗了丹北左家的丹药。他们也不会被逼进西平原,然后在这片厄土里被诡祟们团团困住,像地底的老鼠般昼伏夜出,挣扎求着生。
“真的对不起!”田折终于嚎啕大哭着,狠狠把沈灵抱进怀里:“都是我不好!”
沈灵把手伸到田折脸侧,擦去那些滚落的泪珠,她轻轻抚摸田折的脸颊,然后也用力回抱他。
这个正在哭泣的男人就像某种受伤的野兽,颤抖着,嚎啕着,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让沈灵也莫名跟着一起流泪。
旁边,田灵和张元庆默默看着这一幕,眼圈也慢慢红了。
他们从没有见过田折流泪,像是也从未想过,这个坚硬如生铁的男人会跟着落泪。
“对不起……”田玉抽了抽鼻子,慢慢低下头:“你其实不必跟过来的。”
“我无所谓的,去哪不是玩,西平原不也是玩吗?”
张元庆强装成无所谓笑了笑,他看着身边的,那个小小的,闷闷的脑袋,心底悄悄动了动。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又突然猛得瑟缩了。
“你想干吗?”田玉狐疑打量了他一眼:“你刚才想做什么?”
“没有!”
张元庆恼羞成怒反驳,然后被揪得龇牙咧嘴,一脸苦相,远处的田折和沈灵都笑了起来。
真……像……啊!
视野恍惚之间,又一次的,脑袋又开始没有缘由的疼了起来。
窸窸窣窣,那该死的疼痛又开始了,像发钝的刀砍进了头骨,穿刺进去,在脑髓里反复的一搅……一搅……一搅……
田折踉跄了刹那,瞳孔颤抖,视线迟钝的,一点点移过周围的一切。
真好……
真像……是一场梦……
如果这种梦,不醒来,有多好?
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