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经冷凌霜身畔时犹自低头,一缕淡雅馨香却钻入鼻端,仿佛被眼角那抹白色丽影刺痛了似的,不敢稍稍停歇。
冷凌霜到底是久经世面的,敛衽浅坐、颈背挺拔,健美修长的身姿透着一股端庄高雅,足堪代表“百花轩”三字。除了容色有些白惨,看来倒是比身为主人的安生从容得多。
她忍着心中悸动,看了他几眼,垂眸笑道:“见安大人身子安好,我便放心多啦。前夜连川坞烧成了白地,据说大人也牵连其中,我担心大人的安危,正自忧虑,所幸大人吉人天相,终究平安而回。”
安生与连川坞之事无涉,想来其中应有什么误会,也不知该回什么话,讷讷道:“连累二掌院担忧,是在下的过错。”
冷凌霜闭目摇头,身子似是微微颤抖。
安生想起馨儿的话,知是生份的“二掌院”三字刺伤了她,顿觉旁徨,正寻思支开二姝与她说些体己话,却见冷凌霜起身道:“大人既然无碍,想来公事繁忙,无暇他顾,我便先告辞啦。”
安生听得心焦,慌忙制止:“且慢!”
这下用上了乾元真气,却听“啷”的一片脆响,原来李绥正端着茶点来到门畔,猛被雄浑的喝声震得手脚酥麻,手中托盘摔了一地,扶门道:“小……小人一时晕了,身子……有些不适,惊扰了贵客,还请大人见谅。”
两名下人搀扶他离去,收拾门外地面狼籍,又补上了热茶点心。经这一乱,冷凌霜倒不好走了,只得重新坐下。
偌大的堂上两人相对无语,目光俱都垂落地面,左儿倒是神色自若,带着一抹淡淡微笑,身子坐得直挺;一旁右儿甚是扭捏不安,几次想要开口,却被左儿笑着一乜,又将话全咽回肚里去。
安生本想假意问问秋月的情况,总比无话可说得好。
犹豫之间,居然是冷凌霜先打破了沉默。
“这几天我同鱼家妹子聊了许多。”她低垂眼睑,淡淡说着,恍若置身梦中:“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便如莲荷一般,出淤泥而不染,令人好生相敬。你要好生对待她,切莫辜负。”
安生闻言大惊,暗思两女是何时搭上的线,不知是馨儿主动还是冷凌霜主动,抬头望她,见伊人俏脸盈白、唇际泛着一丝空洞的笑容,低垂的目光却无意相对,想象她心中的痛楚与忍受,不禁心如刀割。但莫欺霜遣二姝前来,便为监看她二人有无私情,要是泄漏了半点,往后失却这位代掌门的支持,在吴忘情面前冷凌霜不免更难立足。
他咬牙定了定神,带着一丝自戮似的狠劲,从容道:“她已失亲人,在世上孤苦无依。我多次蒙她相救,人情是还也还不清了,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左儿忽然插口:“安大人与鱼姑娘定亲了么?我家代掌门说啦,若遇安大人,让我们问明佳期,敝门纵在千里之外,也要来喝这杯喜酒。”
冷凌霜身子微晃,白晰的柔荑握紧枣木扶手,绷得指节发青兀自不觉,身子坐得僵挺。
安生面色铁青,却不能伸手扶一扶她,心底一沉,沉声道:“鱼姑娘近日欲返家乡,我俩并无如此打算。烦请转告代掌门,在下若有成家之念,百花轩会头一个知道。”
左儿见他激起了意气,温婉一笑,垂首道:“婢子明白啦。”
冷凌霜闭目抬头,深呼吸了一口,睁眼起身,淡然道:“安大人若无别的事,我们先告辞了。”
提剑迳往厅外行去。右儿如获大赦,只来得及冲安生微微颔首,赶紧拽着左儿追上前。
门外忽闪进一抹窈窕衣影,身材秾纤合度,却是一名罗网女郎。她三两步上前,呈过一卷便笺:“大人请过目。”
安生正忙着追冷凌霜,顺手收进怀里,撇了她迳自前行,随口道:“我一会儿看。你先下去…”
“安大人!”
那罗网的少女扬声娇叱,安生愕然回头,却见她满面凝重。
“阿栾说了,请您即刻观看。此乃十万火急之事,我等大人回话。”
连冷凌霜听了都忍不住扶剑停步,微蹙柳眉,面露关切。右儿趁机拉着左儿走过她身畔,嘴里大声道:“霜姊,咱们先去外头候着。里边儿闷,热也热死啦。”
冷凌霜颔首,一双妙目凝着安生手中纸卷,竟未回头。
右儿将左儿拖出大厅,直到脚步声远去,依稀听得她叨叨絮絮埋怨:“都教你给坑死啦!咱们跟来干什么?我老觉得自己像坏人似的……好端端的干嘛不让人家说话?我都快待不住啦……这么无良的勾当你也干得出来,小心天打雷劈…”
左儿修养极佳,一路都没还口,可以想见她温婉含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