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未曾料到,民间竟对朝廷有如此大的怨气。
江湖中大都是亡命之徒,舍得一身剐,无牵无挂,故而敢想敢说,言出肺腑。
回想寻常百姓,拖家带口,扶老携幼,多是胆小怕事,谨小慎微之辈。长久以来,敢怒而不敢言,不知又积攒下多少怨气?
难怪大宋沦落至今,真应了那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心念及此,赵元不禁心生苦涩,五味陈杂,叹道:“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虽有贪官污吏,却也并非各位想象的那般腌臜不堪。只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件事绝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楚。当务之急,我等汉人应同仇敌忾,共抗大敌才是。”
“百姓们年年上缴诸多赋税,足以令朝廷供养兵马,何须向我们求援?”雁不归鄙夷道,“再者,我等皆非官府中人,也未曾拿过朝廷一文俸禄,又凭什么替你们卖命?”
“大家都是汉人,岂能如此斤斤计较……”
“既然大家都是汉人,皇帝老儿可否将他的龙椅让于我家府主坐坐?”苏堂戏谑道,“如此方才公平。若不肯与我们同富贵,又凭什么让我们与尔等共患难?”
此言一出,赵元的脸色骤然一变,怒斥道:“此等悖逆之言,你岂能说出口?”
“有何说不出口?我们是汉人不假,却不是大宋朝廷的走狗。”慕容白冷声道,“朝代更迭,周而复始。在我们心里,汉人是汉人、赵家王朝是赵家王朝,根本不能混为一谈。莫说什么朝廷代表汉人正统,试问宋朝以前的秦汉、隋唐便不是汉人天下吗?因此,你们自己的朝廷,应该由你们自己守护,轮不到我们这些外人插手。毕竟,吃肉喝汤的是你们,洗锅刷碗的自然也应该是你们。大人们搜刮百姓的血汗,却不曾施舍百姓半点肉汤,今日有难,又有何颜面向我等叫屈?”
“混账!”赵元叱责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果大宋覆灭,对尔等又有什么好处?结果同样是死路一条。”
“赵大人此言差矣。”洛棋摇头道,“自夏商至隋唐,中原历经多少朝代?换过多少君王?可无论朝代如何更迭,百姓终究是百姓,老朽只听过换代君王诛杀前朝皇族的消息,却从未听过诛杀前朝百姓的荒唐事。即便是唐宋交迭,太祖皇帝也未曾枉杀过寻常百姓。再者,失去黎民百姓,皇帝将变成孤家寡人,又有何意?因此,我等继续漂泊江湖,反倒能安身立命。倘若归顺宋廷,恐怕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洛府主!”
面对贤王府众人的振振有词,赵元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一双充满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一言不发的洛天瑾,一字一句地说道:“贵府弟子皆是一群无君无父、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他们如此漠视朝纲,藐视朝堂,如若放任不管,迟早为洛府主带来灾祸。”
“赵大人言之有理。”洛天瑾故作为难道,“但……他们所言不无道理。这里毕竟不是朝廷,大人不能以权压人,而应以理服人,说服这群乱臣贼子,也省的他们连累在下。如果大人不能说服他们,恐怕洛某也难以说服武林群雄。”
见洛天瑾左右逢源,装腔作势,赵元登时心中一沉,愠怒道:“洛府主此话何意?莫非你认同他们刚刚说的那些犯上悖逆之言?”
“非也!”洛天瑾一脸无辜地摇头道,“我只是替赵大人惋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