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棚下只剩两盏聊胜于无的烛台,一盏挂在棚柱上,另一盏放在桌子中间。
凉棚四周,聚集着数十只膘肥肉厚的绵羊,于日月交替的惬意时光,优哉游哉地咀嚼着生生不息的肥美水草。
此时,一位年过六旬的佝偻老人,手持长鞭慢慢悠悠地轰赶着远处的绵羊,口中不断发出阵阵吆喝。
另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守在灶火旁,用一柄大勺小心翼翼地翻动着满满一锅羊肉,不时朝热气腾腾的浓汤中投入几把香料,令本就香气扑鼻的羊肉变的愈发鲜美,浓浓的肉香随风飘荡在辽阔草原,沁入姗姗而来的柳寻衣和苏禾的口鼻,令二人情不自禁地口中生津,腹中打鼓。
“巴音!”
“啊……”
当少年全神贯注地熬制肉汤时,苏禾蹑手蹑脚地来到近前,突然开口,登时将这名叫“巴音”的少年吓的身子一颤,手中的大勺“咣啷”一声掉进锅里,口中发出一道惊呼。
“浑小子,是不是又把汤锅打翻了?”
远处的老者循声而望,同时抬脚朝凉棚走来。
“苏大哥!”
当猝不及防的巴音辨认出苏禾后,眼中的惊恐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浓浓的欣喜之意。
“爷爷,是苏大哥!是苏大哥来了!”
巴音一边朝骂骂咧咧的老者解释,一边兴奋地绕着苏禾手舞足蹈。
反观苏禾,面对少年的过分热情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出手揽住他的腰,像拎一只小鸡仔似的将其高高举过头顶,再慢慢悠悠地放下来。
“两年未见,你又长了不少肉。”
“爷爷告诉我,只有多吃肉才能像苏大哥一样强壮。”
面对苏禾的宠溺,巴音嘿嘿一笑,转而将狐疑的目光投向站在远处,一脸茫然的柳寻衣,错愕道:“他……是苏大哥的朋友?”
“柳兄弟,我来为你介绍。”苏禾引荐道,“他叫巴音,与我出自同一部族。那位放羊的老人名叫赛罕,是巴音的爷爷,也是这间草原酒馆的主人。”
“草原酒馆?”柳寻衣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这里是一间酒馆?”
“只是名义上的酒馆,实则一年半载也做不成几单生意,我和孙儿不仰仗它吃喝,我们有自己的草场和羊群。”赛罕将手中的长鞭放到一旁,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赛罕的步伐有些奇怪,一瘸一拐,似乎左脚是跛的。
“柳兄弟,你可不要小瞧这位老人,他曾追随窝阔台大汗东征西讨,立下无数战功。论资历与功勋,他今日的地位应与‘河西王’按陈旗鼓相当。”苏禾低声解释,“不过赛罕一生淡泊名利,自从他为窝阔台大汗断了一条腿后,自知此生再难披坚持锐,因此主动舍弃大汗赐予的高官厚禄,请辞回家颐养天年。这片草场,就是窝阔台大汗在世时赏赐他的。”
苏禾一席话,令柳寻衣目瞪口呆。他愣愣地望着其貌不扬的赛罕,无论如何都不敢想象眼前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曾几何时竟是于万军从中大杀四方的蒙古骁将。
“皆言漠北是英雄地、龙虎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柳寻衣由衷感慨,朝赛罕恭敬一拜。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情难自已地涌出一抹淡淡哀愁。漠北遍地是能征善战之辈,男女老幼无不崇尚勇士,并且奋发图强。
相比之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大宋……显的愈发蠢弱而可怜。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们年轻人好意思说,老东西我却不好意思听。”赛罕朝柳寻衣拱手还礼,别有深意地笑道,“十几年来,苏禾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这里。”
“哦?”柳寻衣大惊,看向苏禾的眼神变的愈发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