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免引起洛凝语的察觉,潘雨音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贝齿紧咬着下唇,拼命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洛凝语含泪默念,似哭似笑,“洵溱姑娘,事到如今你仍想送我回家,也算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只不过……”
言至于此,洛凝语眼中的笑意渐渐消散如烟,一缕阴戾杀机自眉宇间缓缓浮现,一字一句地说道:“只不过,你的‘善’是‘伪善’,你是天下第一大‘伪善人’。”
“洛小姐,你……”
未等潘雨音出面圆场,洵溱已挥手打断她的辩解。默默注视着对自己横眉竖目的洛凝语,洵溱的心思变得愈发复杂,表情变得愈发纠结。
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抵不过喉咙阵阵发紧,唇齿微微颤抖。沉默半晌,洵溱方才鼓足勇气,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诚恳赔罪:“洛小姐,对不起……”
“如果我杀死你的娘和外公,杀死你在世上仅存的亲人……再用一句轻描淡写的‘对不起’敷衍搪塞,你会不会原谅我?”似乎被洵溱“云淡风轻”的态度深深刺痛,亦或透过她的道歉,坐实自己内心最不愿承认的恐怖念想,洛凝语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全然不顾身体的虚弱与四肢的麻木,摇摇晃晃地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洵溱面前,冷笑道,“多亏你软禁我半个月,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厘清所有线索,解开所有疑惑……”
“什么线索?什么疑惑?”洵溱似乎没理解洛凝语的意思,“软禁你是我不对,但谢府主与你有约在先……”
“根本不关谢二叔的事!因为整件事是你在幕后策划,是你蛊惑柳寻衣重返贤王府、是你怂恿谢二叔向娘和外公报仇、是你精心设计一个又一个圈套,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洵溱,我与你萍水相逢,无冤无仇,你为什么害得我家破人亡?为什么?为什么……”
洛凝语越说越激动,双手拽住洵溱的衣领拼命摇晃,但洵溱从始至终没有一丝反抗,甚至没有一句辩解。
“洛小姐,你冷静一下,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滚开!”怒不可遏的洛凝语将上前劝阻的潘雨音狠狠推到一旁,气急败坏地厉声斥责,“我爹生前对潘家情深义重,当初为帮你们化解危机不惜拖少林下水,与秦氏为敌……你身为潘八爷的孙女非但没有感恩戴德,反而恩将仇报,帮他们一起欺负贤王府的‘孤儿寡母’。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潘雨音,你的‘假慈悲’比洵溱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知道你喜欢柳寻衣,但你不能因为喜欢他而是非不分,忘却礼义廉耻。你这样做居心何在?良心又何在?”
“不……”被洛凝语劈头盖脸一通训斥,猝不及防的潘雨音登时乱了方寸,满眼惊慌地连连摇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想救柳大哥不假,但从未想过伤害你,更未想过落井下石……洛小姐,你误会我们了……”
“误会?你们明明已磨刀霍霍,为什么还要找出诸多借口替自己狡辩?”一连半月寝食难安的洛凝语经过刚刚一番“折腾”,此刻再也抵挡不住身体的虚弱,精疲力竭的她渐渐松开洵溱的衣袍,如泄气的皮球瘫软在地,口中有气无力地哀叹不已,“你们串通一气对付娘和外公,非但不承认自己行径卑鄙,反而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误会’……试问,天下还有比你们更无耻的人吗?”
“恕我直言,论卑鄙无耻……我们远不及清风和凌潇潇十分之一。洛小姐,你明明知道我们对付清风和凌潇潇绝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单纯地为柳寻衣洗脱罪名。更重要的原因是替死去的洛盟主……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报仇雪耻。至于洛盟主的真正死因,他究竟被何人所害……我想谢府主已经和你说的一清二楚。”洵溱俯身搀扶着摇摇欲坠的洛凝语,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知道你夹在中间十分痛苦,也明白你对凌潇潇、清风的感情远非我们这些外人可以体会。但恩是恩、仇是仇、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意愿而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你只看到今日的我们串通一气,又可曾看到昔日的清风和凌潇潇是如何瞒天过海?你指责我是幕后主使……我无法反驳,因为我确确实实参与其中,并且暗中帮助柳寻衣和谢府主解决许多麻烦。如果没有我……柳寻衣可能活不到今天,谢府主也可能找不到替你爹报仇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