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除‘弑父’之外,我……确有其他顾虑。不是不想与自己的亲娘相认,而是……不敢。”
“有何不敢?”见柳寻衣终于放下戒心,肯在自己面前吐露心声,欣喜若狂的萧芷柔眼前一亮,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她强压着内心的激动与喜悦,迫不及待地连声追问,“为娘就活生生地坐在这里,只要你愿意,任何人……不!不止任何人,就算九天之外的神佛,也休想阻挠我们母子相认!”
“我不怕相认,而是怕相认之后……对你产生依赖。”或是心力交瘁,或是精神倦乏,喘着粗气的柳寻衣将伤痕累累的身体轻轻倚靠在床头,有气无力地说道,“从小到大,我经历过无数次遗弃与背叛。因此,我宁肯别人依靠我,也不愿依靠别人……”
“这……”
“你也许认为我固执,也许认为我多疑,甚至认为我无情……那是因为你不曾体会过那种‘靠山山倒、靠树树摇’的辛酸与无奈。”回忆往昔,柳寻衣的眼神变得愈发暗淡,语气变得愈发苦涩,“二十多年来,凡是我真心对待的人……感情再深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变质。凡是真心对待我的人……更是十之八九没有好下场。养育我的‘父母’早早地撒手人寰,同甘共苦的兄弟因为‘利益’而反目成仇,海誓山盟的女人亦可毅然决然地离我而去。甚至连昔日的侯爷,一度被我视为再生父母的‘第一大恩人’……也曾在生死攸关之际,不惜一切手段想要置我于死地……江湖人心,更不必提。有些跟头,栽倒一次是倒霉,栽倒两次是巧合,可接二连三地栽倒……岂不是不长记性的傻瓜?我柳寻衣虽不聪明,却也不想做任人愚弄的傻瓜。因此,现在的我……”
言至于此,柳寻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认真聆听的萧芷柔,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不忍之意。
然而,此刻的萧芷柔一门心思与柳寻衣相认,无暇窥探他的细微表情。见他欲说还休,难免心急如焚,故而黛眉微蹙,不假思索地追问:“现在的你如何?”
“唉!”
见萧芷柔“不依不饶”,柳寻衣轻叹一声,从而神情一正,凝声道:“现在的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嘶!”
柳寻衣的直言不讳,令萧芷柔心头一沉,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她当然明白,柳寻衣的思想如此偏执,皆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道是‘哀莫大于心死’。俨然,今时今日的柳寻衣已经对一切关于感情的人、事、物心死如灰。抵触、反感甚至……厌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