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承祐的亲征建议,刘知远还没发话,杨邠便忍不住出言劝告:“杜重威再猖獗,不过一冢犬,着一大将率师可擒,兵凶战危,何劳陛下亲往。陛下为天子,当居国中,理阴阳,定人心,岂可轻出。”
听杨邠这番说辞,刘承祐心中不免厌烦,若是太平年代也就罢了,如今这个世道,马背上的皇帝,怕什么兵凶战危。刘知远入开封,一路坦途,未彰君德,未显君威,亲征杜重威,正可借机煊威天下,震慑异己。
至于亲征的风险,毕竟成败关乎皇帝的威严,严重点甚至完全影响到国运与江山稳定,但是,以如今朝廷的实力,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若不能拿下杜重威,那这大汉也就没资格雄立于中原了。
当然,刘承祐自然也存着小心思。刘知远若亲征,他必请随行,将兵在外,可供他活动的空间可就大了。
不过,刘承祐显然些一厢情愿了。刘知远并没有直接表示看法,而是不动声色,以一种不可捉摸的语气,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在这一点上,包括苏逢吉在内,都表示皇帝不可轻出。只有郭威,也只是保守地表示对刘承祐的支持,建议先遣兵马征讨,看结果如何。
接下来的商议,就那么平淡地避过了“亲征”的话题,君臣一干人商量着主帅人选,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讨论地热火朝天。不过在这热烈的氛围中,刘承祐只有一种感触最为深刻:这不是他的朝堂!
不苟言笑,前脚走入枢密院,后脚郭威便跟了上来:“殿下!”
“郭公。”刘承祐朝其点头,打了个招呼。
随着两人入内,几名属吏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又迅速地低下头。枢密院内,包括魏仁浦在内,有十数名属官,各劳其事,司其职。
若说如今大汉的诸衙署,最像模像样,井然有序的,也只有枢密院了。三名大佬,从杨邠、郭威到刘承祐,或刚烈,或审慎,或肃重,有他们三个镇压,底下人根本不敢玩忽懈怠。
将郭威引至自己平日办公的位置,屏退殷勤奉茶的属吏。郭威问:“您心情似乎不好?”
刘承祐摇着头:“谈不上。”
“您是在对朝廷的安排有所顾虑?”
“也谈不上。”
见刘承祐这副表现,郭威则自顾自地说着:“高使君威名显赫,声望隆重,戎马多年,有他领军,部署邺都,杜重威必定不是对手。魏博兵虽强,但囿于统帅乏能,杜重威早不得人心,以地方对抗中央,既无大义,更悖于士民所求。如此外强中干,实不足为道。”
“郭公之言有理!”对郭威的说法,刘承祐表示赞同,不过表情再平淡,那股子意兴阑珊,始终萦绕在眉宇间。
方才的殿议,几经考量,做下了决定,倘若战起,便以检校太师、兼中书令、守太傅、邺都留守高行周为主帅,讨之。
高行周,写“五代”早期历史的,估计都有提到。名帅之英,这又是一个自唐末便开始便活跃于军政坛的名将,先仕桀燕,后仕唐晋,能征善战,灭国讨逆,击贼平叛,抗击契丹,在累朝乱世中一仗仗打出威名。另外,他还有个比较出名的儿子,“开宋名将”高怀德。
论出身、资历、名望,刘知远与高行周相比,实则也弱了不止一筹。刘知远倘若真敢拜之为主帅,将兵讨逆,那这器量,可是不小。当然,就刘承祐的观点,高行周为帅,亦无不可,能力、威望都足以驾驭诸军。
在归附的方镇中,高行周算是那种比较顺服的了。最重要的是,高行周已年过花甲,到了这个年岁,基本不会有什么过分的野心了,至多为子孙后代谋划一番,求得荫庇。
但是,凡事就怕个但是。在打算用高行周的同时,刘知远又欲以刘承祐那个叔父,镇宁军节度使慕容彦超为其副,就是安插个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