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汴之后,群请立太子,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想主动请辞,将储君之位直接让于二郎你的。”刘承训渐渐说到了兴头上,又喝了一口酒:“但是,心中又存着那么一丝期望,期望我们兄弟能够齐心,共同卫护大汉江山......”
“哈哈!实际上,我就是舍不得太子之位,那可是半君,日后可继承大汉江山的......咳咳咳......”说着刘承训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边咳边笑,笑容里满是对自己“虚伪”的讥讽。
“眼瞧着你在军中,影响日渐增大,有人建议我早作准备。”
“是杨邠?”刘承祐终于主动开口说了句。
闻言,刘承训捂着胸口,表情渐渐平静下来,想了想,一脸正色,却又左顾而言他,对刘承祐道:“二郎,如今的大汉,虽然已平静下来,但实则内忧外患。南边诸国割据,北有契丹血仇,各道州节度心怀鬼胎,天下民心亦远未依附于大汉。当然,更重要的,是朝堂之上,宿臣老将多猖獗,得意忘形,争权夺利,贪渎聚敛成风......”
听刘承训这么说,刘承祐神色倒柔和了些,自己这大哥,却是看得清楚。
“国家草创,经纶初构,一切以稳定社稷为先。然已生之弊病,想来在父亲与你的努力下,迟早都会革除。”刘承训用一种交代后事的语气,对刘承祐告诫道:“二郎,我观你行事,过于冷厉,性格过于刚烈,处事过于强硬,当此乱世,自当用重典,然一味如此,终究不是好事。日后为政,少行杀戮,多怀仁恕之心,需知兵强终究只是一时,仁道服人才能使国家长治久安......”
刘承训眼神渐迷离,看他竟然教育起治国之道来,刘承祐这心头,却是泛起些怪异。
“二郎,你要答应我一件事!”突然的,刘承祐期待地看着刘承祐。
“你......说。”刘承祐眼中闪过疑色。
“日后,留杨邠一条命!”刘承训幽幽地说道:“杨邠乃大汉元臣,长于吏政,然不识大体,为政专横,与你之间必是矛盾丛生,不可调解。但他终究只是文臣,绝对不是你的对手。只盼你在清除,大汉朝堂上的这些元臣宿旧时,多些耐心,勿要过于狠戾,他们,毕竟是国家的功臣......”
“大哥你说笑了。”刘承祐温声说。
“你要答应我!”刘承训抓住了刘承祐的手。
此时的刘承训,思维似乎有些紊乱了,但那双眼睛却是十分地明亮。被其期盼地望着,刘承祐轻轻地点了下头。
刘承训身体放松下来,抬起微颤的手去拿酒杯,一口饮尽,面上兴致又来了,饶有兴趣地望着刘承祐:“二郎,你同我说实话,有没有想过武力夺取太子之位?”
闻言,刘承祐眼神飞过一道愕然,回视着刘承训,很是干脆对回答道:“没有!”
刘承训一直注意着刘承祐的表情,闻其回答,呵呵一笑:“我信你!”
“二郎,你还记得当初在晋阳的时候......”
接下来,便是刘承训碎碎念念地,说些刘承祐“不记得”的往事,动情怀念,感情真挚,让刘承祐都不禁有些感动。一直到,刘承训扛不住冷。
离开魏王府的时候,刘承祐心情没来由地有些沉重。事实上,刘承训那些话,对他的影响并没有那么大,但就是忍不住心生感慨。
同时,他也知道,刘承训是一定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
天福十二年,冬月二十,夜,雨木冰。在这个凄冷的雨夜,大汉魏王、开封府尹刘承训,薨。
皇帝刘知远哀恸不已,竟至昏厥,废朝三日,下令东京全城缟素,为刘承训披麻戴孝。以刘承训贤明彰于世,东京百姓,多怀念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