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倘如彼辈所言,稳妥的选择背后,付出的代价也不一定小,背后同样蕴藏风险。
最直接的问题,以何人为帅,数万侍卫马步军精锐,交给谁,才能让刘承祐放心。答案是,没有一个人。尚洪迁在东京为侍卫统帅,统辖十数万禁军,但这毕竟是在京城,眼皮子底下。
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数万精锐悬于外,操于人手,在这么个时代,风险真的太大了。只有将军权搂在手里,以皇帝至尊为最高统帅,才是最稳妥的。
同时,委一将,和协诸军,共击叛军,估计都要多费精力。都是宿将功臣,节度方镇,以这个时代将帅的骄气,凭什么听你的?一旦战事迁延,李守贞的“盟友”们说不准就要真跳出来撕咬大汉了。
况且,刘承祐亲征,又岂独为李守贞那豕犬?平灭内患是目的,立威震慑天下也是目的。至少,像这样提出一个建议,立时群起反对的场面,刘承祐是不想再见到的。
“官家,诸位宰相所言有理。”舅父李洪信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愿领兵,替官家,替朝廷,平灭河中叛贼。”
“陛下,李都帅为国舅,统兵多年,可领军击贼。”立刻有人附和,刘承祐一看,是冯道。这老朽,估计觉得相比于其他人,刘承祐应该能信任舅父。
但是对于李洪信的主动,刘承祐眉头皱得明显。对于这个舅父,不关乎信任,而是能力的问题。
总结来说,能力强的,刘承祐信不过,暂时也不敢信任。能力弱的,何敢付之于大军。是故,只有刘承祐亲掌大军,才不致有疑忌。但是,这等话,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陛下!”察刘承祐窘境,范质出列,满脸严肃禀道:“大汉北有契丹血仇,南有伪唐交恶,西北党项异心,西蜀意向难定,可谓四面衔仇。河中之叛,需得从速攘除,否则势必沮蹙。而欲速平之,必当以得能望者协调诸军,使将帅齐心,同击叛贼。禁军及关右,多宿将功臣,当朝之中,何人之能更胜过天子之威,压服众将?去岁邺都将帅龃龉状况,万不可重复,请陛下与诸公审之!”
范质出此言,同样拿前事举例,也是不留余地,谁敢提出一个威势能胜过天子的人选?谁又敢站出来?
朝范质释放了一个满意的眼色,刘承祐看向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郭威:“郭枢相以为如何?”
郭威神色稍显复杂,统军平叛,他倒是蛮意动的。不过见这架势,哪怕满朝都反对,估计也难阻止天子之心。而况,深析局势,天子亲征,不失为一个佳选,风险也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毕竟应对准备已经充分做到了前头。且天子并非不知军,有领军作战的经验,还取得过一场史诗级大胜......
“若得陛下亲征,河中叛逆,必手到擒来!”语气很坚定,郭威直接禀道。
魏仁浦也出列表示对刘承祐的支持:“李守贞举叛,所依仗者,不外乎河中豪杰拥护及大汉四面皆敌的处境,然朝廷应对妥善,陛下亲征,正是欲以雷霆之势,破灭其侥幸,亦可震慑敌国与不臣!”
紧随其后,尚洪迁也附和,说法很简单:“臣愿随陛下出征。”
有此数者支持,刘承祐这才做出一副下定决心的表现,起身,在所有人异样的目光下,严声下令:“众卿勿复多言,朕决议亲征,十五日大军即开拔西进!”
“是!”见状,纵使心中仍旧持反对意见,群臣也只能俯首听命。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似杨邠那样轴。
“传诏,剥夺李守贞一切名爵,着白文珂、赵晖、王晏、宋延渥及药元福发兵征讨,以永兴节度使白文珂为西南行营都部署!”刘承祐手一挥,发号施令:“另外,制令华、同二州,供给兵、粮。谕白公,如有逡巡,可便宜行事!”
若李守贞是只鸡,侯章与薛怀让则是两只鸡仔了,对二者,也不打算行绥靖之事。
又朝外边望了望,天色仍旧晦暗,刘承祐吩咐人提前准备早食,尔后说道:“还得烦劳,诸卿再辛苦一番,议定出征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