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训拱手:“恕臣愚钝,请陛下明示!”
“到了凤翔,熟悉陈仓各路之军,了解军情,洞察敌情,勘探秦凤四州乃至汉中!”刘承祐背起手,一条条地朝向训交待着,每说一条,便让向训表情严肃一分。
“朕知道你的才干,不在水上!朕让你去凤翔,不是让你去统率水军的!”刘承祐盯着向训的眼睛,说道:“只要守住陈仓,蜀军迟早会退兵,而秦凤四州,朕迟早也要取回来!届时,你向训,便是西征主帅!”
刘承祐此言,如霹雳一般,劈开萦绕在向训脑海中的迷雾。不假思索,向训跪倒在地,斩钉截铁地拜道:“臣奉命!必不负陛下之望!”
刘承祐起身,走到向训身旁,矮身探手,将之扶起,与其同出殿门,一边走,刘承祐一边轻声道:“星民,你与相交,已有六年了吧!”
“臣本河内一匹夫,自负韬略,北上投靠晋阳,终为陛下所纳!”向训脸上也流露出回忆的神采。
“一晃六载,这些年,鞍前马后,效力于军政内外,兢兢业业,从无怨言,这些朕都看在眼里。是故,朕也愿将心腹之重托付于你!”刘承祐感慨着:
“天下崩坏久矣,人心丧乱,君臣父子,伦理纲常,为人所轻,这也是朕矢志改善重塑的!你我君臣,这六载之谊,十分难得,你当珍惜,朕,也会珍惜!”
听天子感慨,见他那稍显默然的侧颊,向训心中却敬畏感暴涨,恭敬一礼,郑重道:“是!”
“朕又忘情了!”一下子变了脸,刘承祐呵呵一笑,拍拍其肩膀,稍稍压低声音,说道:“关中诸多方镇,历来为中枢控制薄弱之地,这些年朕虽屡有调整,但根本的局面,仍未改变。
彰义军、静难军、顺义军、保大军,尤其是彰义军,史匡懿当年有倡议之功,立国以来,也少有不矩行为。但是,自石晋以来,其镇守泾原四州,已有十二年!”
“十二年啊!”刘承祐看着向训的眼睛:“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向训表情已然凝重起来,到此时,他才真正地意识到,皇帝派自己去关中的目标,不只是对外,同样也是对内。
“非朕多疑!”刘承祐以一种平和的语气,悠悠说来:“只是为国家体制计,为西陲安定计,不得不有所更张,去旧弊。当然,也不愿坏了史公与朝廷之间那份情谊!”
“至于凤翔赵晖,首义三节度,对朝廷向来恭顺臣服,历经大小战数百场,以其能力资历,自然可当西面之任。”刘承祐又说道:“然而,毕竟已年过花甲,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廉颇。朕,也不愿使老臣过劳,大汉也不需要一个何敬洙,那样,就太过可惜了......”
“星民!”刘承祐目光炯炯,对着向训:“朕不妨与你明言,朝廷欲削方镇之权,收节度之兵,此去西南,御蜀为第一要务,但你要随时做好,接收关内诸军,裁汰整编的准备!时机未到则以,时机一道,整个西南,乃至关中军权,朕可就交到你手上了!”
不知听天子此言,向训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从其面上表现出的,是虎目冷峻,满脸郑重,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表情。
再拜!这回,刘承祐没有将他托起。
“上酒!”刘承祐吩咐着。
早已准备好的张德钧,亲自端着一托盘,走上前来。
同向训各执一杯,刘承祐嘴上带着点笑容:“此去任重而道远,朕随意些,就于殿前为你践行了,共饮此杯!”
“谢陛下!”
二人饮尽后,向训恭退而去。刘承祐就站在殿前,背上双手,袍随手动,不怒自威。目光平静地,望着向训渐渐远去的背影。
关中遣将人选,实则是刘承祐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向训,是唯一一个有那个能力,并且得到他信任的将领。
当然,这个信任,也是有一个尺度的。不知道,待到他日,收得关中镇军,向训又会是怎样一番风采,刘承祐突生此念,嘴角慢慢地绽开一道看不出悲喜的笑容。
忽得一阵强风袭过,吹动衣袂,飘飘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