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政殿的会议,更像是一场胜利通报,用捷报振奋人心,统一思想。散议之后,刘承祐特意将李涛、郭荣、魏仁溥、符彦卿以及慕容延钊这几位军政大臣留了下来。
“诸位入座!”指着内侍们摆上的宫椅,刘承祐做出一副君臣坐而论道的姿态,而后徐徐发问:“梁泉大捷后,敌军覆灭,险阻破除,对于接下来的战事与秦凤形势,诸卿有何看法?”
已经扶正枢密使郭荣,直接拱手应来:“陛下,经此一役,凤州西南之成、阶二州,已然空虚,根本无法再对我军进取,造成多少阻碍,或可传檄而定,轻松而下。至于秦州,早困于愁城,坐以待毙,今凤州既下,其再无久持的道理,用不了几日,捷报就当传至东京!”
对于郭荣的看法,在场的文武,显然都持认可态度。魏仁溥点头,接着话道:“秦凤的形势,如郭枢相之言,照此进展,略无偏差。只是此番鏖兵已久,数日之间,又连经大战,战果虽丰,难免将士疲敝,军器之消耗尤巨。以臣之见,当暂收兵锋,稍作休整,观敌动向,再作进兵!”
“魏相太过谨慎了!”魏仁溥言罢,郭荣当即说道:“值此大胜,自当乘势而进,犁庭扫穴,一举夺还四州。迁延一日,就是给蜀军一日喘息的机会,难免不生佗变。若以粮械之故,梁泉城中缴获颇丰,足可支撑持续作战!”
郭荣还是这般,锐意进取,刘承祐却看向老丈人符彦卿:“卫王觉得如何?”
符彦卿是精神矍铄,姿仪伟秀,闻问倒有些意外,想了想,应道:“臣等远在东京,前线实情如何,终究不若军前将帅。陛下既委以向训以全权,他自会因势而为,伺机而动。以臣之见,不管如何,秦凤之地,已为陛下囊中之物!”
“卫王说得好!”刘承祐龙袍一挥,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秦凤四州已为囊中物,探手可取!”
眼皮稍稍眯起,刘承祐表情归于严重,说:“朕现在迟疑的是,秦凤四州本为此战的最初目标,如今既定目标即将实现,接下来,是否挥师南下,进取兴元府!”
“陛下,臣附此议!”言罢,郭荣当即起身,两眼越发有神,说:“自古以来,汉中之地,乃川蜀门户,蜀拥之则足以拒北。今孟蜀经凤州大败,军情大沮,正与我军长驱直入的机会。汉中归于我朝,大军可伺望蜀中,而孟蜀再难苟安于成都!”
显然,郭荣想要西南大军马不停蹄地进取成、阶,全取四州,真正急切所求者,还是在蜀兴元府,在汉中。
“郭枢相,此议太过操切!不足取!凤州虽则大捷,然秦陇未复,岂奢望蜀?”宰相李涛起身,说道,又看向刘承祐:“陛下,臣不得不老生常谈,入蜀道路艰难,转运不便,再者前方鏖战已久,将士疲敝,征夫念家,朝廷也当体恤下情。另外,寒冬将至,不利作战,何况于劳师远征。国内黄河水患,始终难以得到改善......”
“李相之言,郭某不敢苟同。你只看到了困难,却没看到拿下兴元府的利处,此关于灭蜀,关乎大汉一统天下的大略。岂能因些许难处,就畏阻不前?”郭荣顿时出言反驳,与之争执。
“郭枢相年轻气盛,急功近利!”李涛也不客气,拱手向刘承祐;“陛下,还请慎重考虑,不可图一时之快!”
“好了!”见二者要吵起来的样子,刘承祐终于出言制止:“二卿之言,各有其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拿下秦凤,全取四州后,再图后进!”
从皇帝的态度来看,并没有明显的偏向,李涛稍懈,郭荣锁眉。不过,少作沉吟,刘承祐又朝郭荣吩咐着:“军情司,接下来当活跃些了,加大对蜀国国内军情,尤其是兴元府等地戍防御备的刺探!”
“是!”郭荣当即应道。
“朕每有决议,群臣之中,文武之间,多有异见,争执不断,有的时候,也确是令朕苦恼!”待众臣退下后,刘承祐走到秦凤地图前,谈及李、郭之间的争议,不由说道。
赵普闻叹,淡定应道:“臣僚们所思,考虑不同,依据不一,是以意见常有相左。陛下为明主,兼听群议,只需清神明目,采其效用之策以执行!”
“这些道理,朕也知道,只是想要明断事务,殊为不易啊!”感慨了一句,刘承祐问赵普:“你觉得,取秦凤后,当罢兵休整,巩固胜利果实,还是趁机南进,夺取汉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