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值三月,也正是相国寺一年最热闹的其中一段时间。而站在原本的山门前,放眼望去,层层叠叠,鳞次栉比,入目皆是熙攘,进耳满是喧嚣,但刘承祐却显得很陶醉的样子。
总算,官府给相国寺还是留了些体面,至少没有让人把摊子铺到佛殿内去。到如今,宝刹之内,仍有僧侣修佛,依旧有游人观赏,信徒上香。寺庙仍旧辉煌,然而,就是少了从前的那种令刘承祐不爽的浮丽。
说起来,距离当年大规模的灭佛运动,已经有快五年了。但不得不说,佛门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在新的形势下,各地保留的佛寺,仍旧从艰难地生存着,甚至有所适应。
毕竟,刘承祐虽称“灭佛”,但灭的是其影响,取的是其财产,夺的是其丁口,用利益来解释,就足够透彻了。至今,当年之所获,皇帝内帑之中,还存有一部分。在减少社会资源控制的情况下,刘承祐还是容忍佛门的存在与发展的。
近年来,官府对佛门最大的动作,还得属夺取淮南后,两道大员,秉持朝廷政策,对地方的佛寺进行改(掠)造(夺),其中做得最彻底的,又是我们淮东布政使王朴。
当时,还与淮东都指挥使陈思让起了些冲突,因为陈思让看不惯王朴的做法,因为陈思让极为信佛。说来也是一种现象,在当世,有诸多戎马一生,杀人如麻,从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武夫将领,笃信佛门,越到晚年,越是如此,大抵是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迷惑吧。
但是,陈思让又岂能斗得过王朴,最后感受到来自东京的压力,还得捏着鼻子发兵配合布政司衙门。两淮佛寺的整改,使得大汉再添数万人口,战后的恢复也得利于佛寺的财产。
同时,也因为有诸多像陈思让这样的军政大臣,都对佛门抱有同情之意,使得“灭佛”只能成为一种可持续的政策方针。
“郎君,此间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实在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如今看也看了,还是早些回宫吧!”张德钧紧紧侍候在一边,清秀的脸上带有一丝焦急,向刘承祐劝说道。
由不得不紧张,刘承祐此前不止一次地微服出巡,但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深入市井。
闻言,刘承祐不由四下看了几眼,伸手指着周围那些严密戒备,驱出一片空挡,瞪大双眼看谁都像歹人的侍卫们,道:“你们要是再紧张些,可真要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基本上,凡是路过的人,没有不对刘承祐这干人投以好奇目光的,不是没见过达官贵人游市,但这种表现的,几乎没有。
当然,刘承祐也并不怪护卫们扰了他的兴致,左右他也并没有深入民间、融入百姓的可笑想法。
稍作思量,刘承祐扭头看着跟在身边的周淑妃,意态轻柔地问道:“逛累了吗?”
“大周后”为刘承祐的所获,已经三年了,虽不满二十,但经过皇帝的开发,也越发可人,就如春天绽放的花蕾一般,不论容颜、气质还是身材,都透着股诱人的韵味。
不过,汉宫中的后妃,最受刘承祐冷落的,还得属这大周娘子,刘承祐去淑华殿的次数很少。虽然能纵情声乐,填词谱曲编舞,不过聊以**罢了,深宫的寂寞总是难以抵挡的。
时间久了,生生从一活泼的怀春少女,蜕变成多愁少妇。那美丽面容之间,始终挥之不去的哀怨于伤感,刘承祐见了,哪怕他心再硬,也是会软几分的。
此番乘兴出宫,大概是怜之,刘承祐特意召她伴驾。面对皇帝突来的召幸,小娘子是受宠若惊,也难地展露娇颜,一同在东京市井游玩一番,面上的愁绪都明显消去不少。
此时,依在刘承祐身边,闻其问,美眸有些眷恋地看向相国寺前的繁华盛景,显然流连不已,但很快一抹黯然浮现。迎着刘承祐询问的眼神,大周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就如梦醒一般,露出一道娇柔的笑容:“妾也走累了,还是回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