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孙光宪,叩见陛下!”
进入大殿,孙光宪是三跪九叩,直至御前,动作一板一眼,标准而到位,再搭配着那近乎虔诚的神情,实在令人心生愉悦。
看着毕恭毕敬的孙光宪,刘承祐展露笑容,伸手道:“孙公免礼!赐座!”
“谢陛下!”对于汉天子这和善的态度,孙光宪微喜。他可了解过,在如今的大汉朝,能与皇帝坐而问对的臣僚,只有极少数人。
孙光宪此番北上,可以说是倍道急驰,自江陵至开封,千数百里的路程,仅花了六日时间,一路轮换车马,他这老胳膊老退,几乎被颠散。即便到东京歇了一夜,此时的颡额之间,也尽显疲态。
打量着孙光宪,刘承祐笑眯眯的:“孙公,我们有好些年岁没见面了吧!如今看来,风采依旧啊!”
“难得陛下还记得老臣,臣感激涕零!”孙光宪应道,似乎真的很感动的样子。
刘承祐漫不经心地将御案上的几份奏章理了理,瞥着孙光宪,幽幽道:“如今荆湖局势紧张,大战或起,孙公乃荆南顶梁柱臣,何以越千里北来东京?”
刘承祐这显然是明知故问了,不过,孙光宪也配合着,拱手道:“回陛下!臣此行,乃奉南平王之命,前来商定献土归朝之事。”
“哦?”闻之,刘承祐似乎来了点兴趣,但那平平反应让孙光宪心头起了点咯噔。
见状,孙光宪态度又积极了几分,说:“陛下,唐季以来,天下崩坏,高氏三代,坐镇荆南,抚民之治安,乃为朝廷镇守,以免为宵小所趁。今大汉雄立于中原,陛下更是不世明主,混一天下,乃顺天应命、四海所望之事。南平王感念之,不敢逆大势而为,今愿献朝廷以荆南之土,还请陛下纳之!”
听其言,刘承祐笑了笑,看着孙光宪,玩味地道:“南平王乃朝廷所封,又是朕制命之荆南节度使,荆南之地,本为王土,大汉臣属。既如此,又何谈进献?”
“这......”
刘承祐所说,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比起孟蜀、南唐、南汉这种称帝建国者,荆南高氏一直以来,倒一直谨守着臣属的地位,虽则偶有不安分的举动,也只是小儿不肖,教训一顿,也就跪下乖乖地叫爸爸。当然,地处尴尬,几乎无险可守,直面中原兵锋,也不得不乖巧些。
“陛下说得是!”孙光宪的气势又弱了两分,顺着刘承祐的话,道:“荆南向为朝廷臣属,南平王之意,是欲自请削藩,还军政与朝廷!”
对于孙光宪的服顺,刘承祐实则是比较满意的,目光一扫,注意着他随身携带的一个盒子,问:“盒中何物?”
闻问,孙光宪松了口气,赶忙起身,打开盒子自其中拿出几份图册,恭恭敬敬地呈举上头顶,道:“回陛下。此乃荆南三州、十七县、十三万一千两百户之籍册、舆图,还请陛下过目!”
显然,这才是刘承祐更加关心的事情,动作幅度都大了些。赵普侍驾侧,帮忙摊开,掌着图册。
看了看地图,又翻了翻籍册,刘承祐却是不禁心生感慨,荆南地虽狭,仅三州之地,但人口密度,于当下而言,着实不低。就当今的大汉天下而言,也就中原、河北少数州县有这样丰厚的人口。
放下图册,刘承祐稍微考虑几许,收起了此前的那种漫不经心,人都严肃了几分,对孙光宪道:“孙公,则相信南平王的诚意,不过若没有朝廷大兵南下,只怕他也不会起此心吧!”
听刘承祐这么说,孙光宪的心情顿时一紧,心中哀叹,皇帝陛下一定这样吓唬老臣吗。拱手拜道:“陛下明鉴,高氏毕竟镇守荆南多年,素无野望,只祈得一份平安足矣。今天下局势若此,唯独顺服朝廷,忠诚陛下,才是久安的道理。是故,方有臣此行!”
刘承祐又说:“既有投效之心,为何还在朝廷兵马南下之时,婴城据守?你们可知,湖南周逆,正在整军作战,其大军北上,正在急攻我澧阳城,可以说危在旦夕!军情紧急,就因为荆南之事,耽误大军行动,进而影响到平湘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