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定难军的兵力、实力,哪怕仅靠西北的几支边军,便可夺之。然而,其所辖诸州,多为党项部众,只要有狼子野心者,稍加挑拨,则难免有犯上作乱者。
是故,想要一举平定李氏,消除党项之患,保西北安宁,还需做全盘考虑!”
瞄了刘承祐一下,卢多逊继续道:“党项部众甚多,除了占据州县的拓跋李氏,还有更多仍保留着游牧生活习性的部落,而这些人,与定难军不可一概而论。臣建议,可分而治之,朝廷如欲谋之,当一面打击定难军、打击李氏,另一方面则分化、诱抚、招徕其他党项部族,如此双管齐下,可竟全功!”
听其言,刘承祐脸上露出了点笑意,看着卢多逊的目光,饱含着赞赏。如果仅论军事实力,如卢多逊之言,只靠史弘肇、王彦升、李万超等将领,就足以进占夏州。党项虽众,但并非浑然一体,仅定难军的力量,实不值一提。
而卢多逊却是透过浮面看本质,西北定难军的问题,究其实质,还是民族问题。如其所言,拓跋李氏,只是党项诸多部众中的一支,从李思恭时起不断发展壮大,得到朝廷的招抚,最终成为诸部之首,作为党项人的代表,活跃在这个时代。然而,若把它看作铁板一块,那就是一叶障目了。
卢多逊的看法,还是很有见地的,长期关注研究西北事务,也确实有些东西。原本的历史上,为何会放任党项人坐大,让区区一个李继迁,把西北搅得天翻地覆,夏绥五州得而复失,河西故地,永为遗憾。
这其中,固然有李氏的百年经营,根基深厚,兼李继迁狡猾,与李继捧一起在辽宋之间左右逢源。但更重要的,还在与北宋自身的失误,打赵光义起头,就是错招不断,好牌打烂,疲于奔命,搞得狼狈不已,而从一开始,就完全轻视了党项问题。
当然,此时的刘承祐,因为“西夏”的原因,固然重视之,但要说有多忌惮,以其为大敌,那倒也不尽然。以大汉如今的实力,还要对其小心再小心的话,也太高看党项人。
不过,卢多逊的进言,终究给他提供了一个思路,将定难军与整个党项部族区别对待,分而治之,是个好主意。
“具体如何?”刘承祐又问。
“对定难军,以消减控制其军队为主,此为兵事;对党项部族,则以利益邀买,就臣所观,党项部落赖以生存,用以同大汉交易者,不过盐、马,以此换得粮、茶、酒、布,因而,只要朝廷善加把握这些,足以使极大一部分党项部族不敢轻易背离朝廷!”卢多逊侃侃而谈。
手指习惯性地敲击在案上,思吟几许,抬眼对卢多逊说:“此议既然由你提出,那便交给你去做。眼下正值盛夏,待入秋天凉,你再到西北去!”
“是!”卢多逊面色微喜,慨然应命。对于卢多逊而言,早已将西北事务,当做自己未来前途所在。而刘承祐这番,不只是听取了他的意见,还等于把对党项部族事务委派给他了。
刘承祐自个儿又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方才观李彝殷表现,是思归心切啊!原本,人家主动来朝,怎么厚待都不为过,朕也无心扣留之。然而,观其行,闻其言,再听你建议,朕却不想放他回夏州了!你说说,有什么良策,在不伤朝廷名誉的情况下,将他留在东京?”
面对刘承祐垂询,卢多逊会意,只眼珠子一转,禀道:“陛下,良策臣没有,下策倒有一着!”
见他还卖起关子了,刘承祐手一扬:“说!”
卢多逊道:“陛下前言,李彝殷难得来一次东京,该当热情接待,让其尽兴。以陛下之好客,东京之大,纵一年半载,怕也难以尽数赏玩。盛夏寒冬,不便旅行,逢年过节,亦可同欢,李彝殷年纪已长,若再有个病痛,更需安养......”
卢多逊话说完,刘承祐立马就笑了:“当初那瑶蛮秦再雄来京时,朕让人陪其畅游东京,看来对这李彝殷,朕要更热情了!”
说着,刘承祐又悠悠然地说道:“倘若李彝殷流连东京忘返,那定难军内部,应当不会出现什么波折动荡吧......”